自此,他心中的气消了一大半。
李道元微微笑道:“区区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范颢摇摇头:“虽说只是蒙学典籍,浅显易懂,但内容涵盖万千,朗朗上口,若不是硕学通儒之辈,岂能作出?”
顿了顿,又问道:“既有大才,何不科举?”
李道元笑道:“志不在此。”
范颢摇头叹息:“可惜,可惜。”
又问:“不知所致何经?”
李道元回答:“均有涉猎,浅尝辄止。”
范颢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考考你。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犊中,是谁之过与?”
这句话出自《论语》,意思是“老虎和犀牛从笼子里跑出,(占卜用的)龟甲和(祭祀用的)玉器在匣子里毁坏,这是谁的过错呢?”
李道元不慌不忙回答:“在柙而逸,在犊而毁。典守者不得辞其过。”
范颢愣住了。
李道元的回答不算十分出色,但是言简意赅,掷地有声!
更难得的是他的反应,几乎是脱口而出,恍若背诵已久似的,俨然是早就有此心得。
“妙,妙!”范颢拍手大笑起来,随后又道:“‘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作何解?”
李道元丝毫没有犹豫,回答道:“‘可与共学’,知所以求之也。‘’可与适道‘’,知所往也。‘’可与立‘’者,笃志固执而不变也。权,称锤也,所以称物而知轻重者也;‘’可与权‘’,谓能权轻重,使合义也。”
这一回,不仅仅是范颢,就连身边的吴兴义都怔住了。
良久,吴兴义才反应过来,恭敬地躬身行礼:“受教了。”
这一次,吴兴义是真的心服口服!
之前,他不过是因为李道元开出的报酬,才勉强教导一些所谓的“算学”“物理”“化学”之类的杂学,实际上心里还是很瞧不起这些奇巧淫技的。
但今日一辩,面对县尊的问题,李道元却是对答如流,其解释的这一段《论语》,更是让自己恍若茅塞顿开!
范颢点点头,脸上带着惊喜之色:“知所以求之也……好,好!没想到还有如此解释!”
“你师出何门?”
李道元道:“家父乃是海商,从小游学,不曾拜师。”
其实他很想说一句“朱熹”。
因为李道元回答的这两个解,都是出自朱熹的《论语集注》。
虽然后世多对朱熹有诟病,但不得不说,这家伙的学识,以及对于四书五经的阐释,可以让所有北宋的读书人都由衷赞叹!
不然的话,也不会被传颂千年了。
范颢赞叹道:“没有名师,游学贯通,当真是奇才。”
看样子,范颢有些心动,若不是李道元年纪偏大,甚至想要收在自己门下教导了。
叹了口气之后,范颢道:“这一次前来,你可知我为何事?”
李道元道:“县尊可是为了那山贼前来?”
范颢点头:“我原本只是打算打人前来押送那俘虏,不过突奇想,想看看到底谁有这神勇之威。”
说到这里,范颢不禁啧啧称奇:“没想到,却是你这文武双全之辈。我现在真的怀疑,那出海遇仙人之事,是否真的属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