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楼。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江湖敢称第一的人或势力无疑都是招人恨的。
而第一楼,从创立到如今,足有二十载岁月,谁也不敢说它担不得此名称。
夜凉如水,第一楼内,楼主所在的房间里,安静燃烧着的火烛散着晕黄光亮,有人在外面轻叩门扉。
极冷又极恭敬的声音传入里间“楼主,出事了。”
几个呼吸后,里间传出衣衫摩擦的声音,第一楼的楼主睁开眼睛,目光清明,全然没有突然醒来时的惺忪。
她挑开纱帐,看着床侧衣架上的黑衣以及金色面具,慢慢挑起眉,露出一个略带兴味的笑容。
如今站在这里的自然不再是原来的第一楼楼主,而是安然。
她本体在虚空之中与紫山魔主不分胜负——这是早有预料的事情,她不觉得奇怪,也没有太过失望,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连落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索性两人仇怨不大,没到非要分出个生死的地步,若是紫山魔主日后再想找回场子,安然也不惧他。
离开虚空,安然就前往了下一个世界,也就是此处。
这个世界偏向江湖,有内力,境界划分略有些粗糙,只分先天后天,先天之后是宗师与大宗师,尽头是破碎虚空。
原主也名安然,是第一楼的楼主,或者说是第一楼的代楼主,因为真正的楼主已经死了。
真正的楼主是原主的父亲,第一楼是他的心血,大约两个月前,原主的父亲不见了踪影,原主按照父亲很久之前的嘱托,暂时假扮他,同时暗中查找父亲的踪迹。
第一楼楼主是何身份无人得知,甚至连是男是女都没有人知晓,可谓江湖第一神秘人,这样的人要么就是见不得人,要是就是不想见人,原主父亲属于前者。
原主父亲名唤俞严,是江湖上有名的一位大侠,人送外号“义薄云天”,因他为替一位兄弟报仇而执着七年,万里追杀凶手。
不过在原主的记忆中,安然知晓那位兄弟分明是因俞严而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俞严虽然为人虚伪,但待那位兄弟却是真心实意,愧疚之下万里追杀。
这样的一位江湖大侠,自然不能是偏向黑道的杀手组织之主。
原主冒充第一楼楼主后,命手下探查“义薄云天”俞严的下落,于前几日得知他的死讯。
第一楼是杀手组织,非是什么良善之所,原主昨日镇压叛乱,被叛徒所伤,强撑着回了住所,魂归九天,换来了安然。
安然换上第一楼楼主那一身装扮,整个人裹在黑漆漆的衣裳内,脸上带着金制的狰狞面具,将一枚玉佩挂在腰间,推开门,对着久等的属下道“走吧。”
声音干涩喑哑。
属下也是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银制面具,姿态恭敬,看到安然来时身体还有一瞬间的紧绷。
“是。”
两人穿过灯火通明的长廊,来到了第一楼的大堂,第一楼有九名堂主,除了在外执行任务的三位堂主,加上安然身边的这一位,其余五名堂主都候在那里。
可见原主父亲的威严。
安然走上主位坐下,扫了一眼大堂中央被第一楼楼众摆成跪拜姿势的两人,支着下颌,用与原主一般无二的语调问“怎么了?”
第一楼九名堂主,东西南北中,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第一楼是杀手组织,却又不是纯粹的杀手组织。
负责守卫第一楼安稳的四位堂主之一白虎上前一步,说道“深夜打扰楼主,实在不该,是属下失职,吵到了楼主。”
安然淡淡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白虎硬着头皮道“白日叛乱……”他小心翼翼感受安然周身的气场,属下叛乱,对主事者来说实在是件打脸的事情,好在安然并无不悦,周身气场平稳。
白虎松了口气,接着道“我等尚未将楼中事宜处理好,护卫松懈,地牢中有人借此逃脱,幸好被属下们给抓住了。”
“不过……”他又停顿了一下,“逃脱之人身份特殊,我等不敢擅作主张,故请来楼主。”
安然闻言低头去看大堂中两人面容,押着两人的楼众会意,捏着他们的下颌将头抬起。
“是他们呀……”调动原主的回忆,安然认出了这两人。
她屈指敲了敲椅子扶手,面具下的眼似乎盈满笑意,眼中却是露骨的恶意,“本座倒是险些忘了你们二人……”
大堂内一片静谧,两人早就被点了哑穴,这一会儿纵使有再多不满也只能用眼神表示。
安然浑不在意。
——反正都是原主父亲做出来的事。
这两人都是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青年,其中一人甚至还是楼主弟子,另一人在第一楼的杀手排行榜上也是靠前的才俊。
后者不如何稀奇,前者才是白虎等人要顾忌的对象。
尤其是对方已经背叛过一次,原主父亲却没有要他的性命,变相证明了楼主对他念有旧情,不可轻易处置。
安然托着腮欣赏地上青年即使狼狈也不掩秀美的面孔,他咬着牙,既是愤怒又是羞恼,眼中是与这第一楼格格不入的良善。
陈釜,原主父亲的亲传弟子,落入污泥也没有同流合污的洁白莲花——原主父亲的原话。
第一楼从来不是什么好生存的所在,无数少年被带入第一楼,真正活下来的只有少数,活下来后更是只余杀戮本心,要么麻木,要么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