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便见那苍芜院的灯亮了。
不一会儿,便瞧见一个穿戴深紫色缎袄儿的丫鬟双手捧着托盘,后头领着四个丫头,正步履匆匆进了苍芜院的正屋。
只见领头那个丫鬟瞧着年长几岁,约莫二十上下,容貌清丽,柳目秀眉,十分标致,就是面色稍稍有些严肃,明明二十左右,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沉稳老练。
身上规规矩矩的穿戴着一身缎袄儿,衣裳面料半新,料子柔软细腻,相比旁的院子里的丫鬟穿戴要略显华丽几分,就是式样简单,瞧着精致精简,头上的饰高高绾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仅在鬓上配了一支五福金钗,再无一过多花俏装饰,却无端令人觉得心头舒畅,给人一种正经权爵世家府上的丫鬟理应如此装扮的感觉。
后头跟着四个小丫鬟,年纪稍小,约莫十五六岁,全都是统一衣饰、饰,就衣裳颜色稍稍比前头那个清淡几分,淡紫色的,一行五人,动作一致,步伐一致,皆是步履匆匆,却丝毫未见到慌乱,就像经受过严苛的调,教似的。
只见领头那个丫鬟手中的托盘上捧着一身深紫色直缀朝服,朝服面料坚,挺,质地坚硬,此刻正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服饰衣领、胸前及袖口上分别绣着凌厉的赤火之纹,衣裳上摆放着一根同色镀金兽面腰带,一块虎尾高古玉,及一顶嵌宝紫银冠。
后头四位手中分别捧着银盆、银壶、巾子、痰盂等一应洗漱漱口用具。
几人端着托盘目不转睛进了正屋卧房。
里头的主子已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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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后,一行五人朝着坐在寝榻上之人远远地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的唤道“主子。”
那里那人一身白色里衣,此刻正正面无表情的坐在床榻上,一手撑在床榻边沿,一手放在眉心处拧了拧。
五个丫鬟请完安后就立马低下头,随即,领头那人端着托盘前来伺候他更衣冠,另外四人分工合作,倒水的倒水,备茶的备茶,整个过程有条不紊、配合极好,没有出过任何岔子,也没有出丁点儿声响。
五人纷纷低眉赦目,整个过程,没有胡乱抬眼乱瞟过一眼,安静的仿佛屋子里就跟没有人似的。
直到伺候那人绾更衣完后,寂静无声的屋子里,忽而听到有人淡淡道“退下罢。”
领头那丫头便又冲那人福了福身子,道“是,主子。”
随即,冲着余下几人使了个眼色,让一行人先且退下,这领头的丫头稍稍停歇了片刻,只恭恭敬敬禀道“主子,昨晚陈姨娘来了,说是已经将将大少奶奶生前所有的东西全部重新收拾打点了一番,大少奶奶那间屋子已经落锁了,陈姨娘那里留了一片钥匙,另有一片给主子送来了,奴婢将钥匙锁在了柜子里的八宝匣子里。”
霍元擎闻言默了许久,顿了顿,只缓缓道“知道了。”
说罢,冲那丫头摆了摆手,那丫头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剩下这霍元擎立在原处,过了好一阵,似乎这才回想起来那陈姨娘是谁。
片刻后,只见他抬眼往那柜子的方向瞧了一眼,却并没有上前。
只盯着瞧了片刻,方收回了视线,缓缓来到了屏风外,此时外头一应洗漱用具皆已备好,他缓缓来到银盆架盆架前,随后取了巾子放入水中拧干,自己擦脸洗漱,只洗到一半时,忽而又见他抬手往太阳穴处揉了揉,只觉得头痛欲裂了起来。
片刻后,脑海中似乎恢复了些许记忆,只见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原本轻蹙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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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方才退下去的几个丫头并未走远,只静静地立在正屋门外,随时等待主子传叫。
这五个丫鬟分别唤作素茗、陌岚、湘云、白桃、采薇、其中这领头的素茗原是追随侍奉在霍元擎多年的大丫头,原是九岁时,由老夫人赏给霍元擎的,乃是这苍芜院元老级别的。
几人规规矩矩的立在屋外。
这不多时,殷离踏了步子而来,见卧房亮着灯,便也跟着立在门外,立在几个丫头对面一言不的杵着。
屋子外静默了一阵。
片刻,只见那素茗抬眼瞅了对面的殷离一眼,垂了垂眼,嘴巴分明未动,声音却了出来,只低声音询问着“主子昨儿可是饮酒了”
对面的殷离瞅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过了好一阵,只见身旁的湘云忍不住低声道“殷护卫,素茗姐姐在问你话呢”
亦是嘴巴未见如何张开,声音便蹦了出来了。
应当都是伺候大公子这么些年,练就的这一番本领吧。
过了半晌,只见那殷里轻轻抬了抬眼皮子,随即,淡淡的“嗯。”
湘云直接冲他翻了个大白眼。
素茗又问“那昨晚可有生何事”
这素茗打从九岁开始便跟在霍元擎跟前伺候,这十二年中,有且只瞧见过主子吃醉过一回,算上昨晚,算两回。
第一回,是在主子十一岁那年,彼时,小主子喝得酩酊大醉,两颊泛红,只跌跌撞撞的跑到了长公主屋里,搂着长公主唤了一整晚的娘亲,那一年,从小养育小主子的老国公爷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