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严二磨磨蹭蹭地进来,轻手轻脚地走到范伸身旁,踮起脚尖望了一眼,只见范伸闭着眼睛,那脸颊紧绷,不由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冒死相劝,“世子爷,奴才倒以为,吃亏的是姜姑娘。”
今日世子爷大婚,进了一趟洞房,那脸上是怎么回事,严二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生了什么事。
世子爷的脸,怕是被夫人打的。
自己家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得很。
在他那,就没有不打女人这规矩,要是惹急眼了,照样上手,那百花楼里的苏姑娘,前几日不也一脚被他踹了出去。
如今世子爷挂着彩出来,屋里的姜姑娘怕也没吃到好果子。
“谨言,小心你的舌头。”范伸看都没看他一眼。
严二缩了缩脖子,沉默了半晌又才壮着胆子,尽忠尽职地道,“世子爷想想,姜家大姑娘因病常年呆在屋里,鲜少出来见人,这一出来抓个药,偏生不巧地就撞上了世子爷,估计连世子爷是谁都没闹清楚,便被世子爷派人去提了亲,姜姑娘当初可是强烈拒绝过,奈何世子爷爱慕之心太深,自己上门去毁的人声誉,逼着姜姑娘点头,这姜姑娘又何其无辜,这不简直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吗。”
范伸睁开眼睛,偏头看着严二如何找死。
严二又吞了一下喉咙,豁出去了,“世子爷,咱们已经占了人便宜,就算那病当真是姜姑娘装出来的,可若是世子爷不打人家主意,又同咱们有什么关系姜姑娘同旁的姑娘可不一样,是世子爷爱的不能自拔,用尽手段,非要娶进门的人,如今长安城里,无人不知,世子爷爱着姜姑娘,恐怕姜姑娘自己也是如此认为。”
严二的嘴里的话不敢停顿,一口气将该说的都说完,“一个姑娘一辈子就嫁这么一回,若是姜姑娘知道世子爷对她说的那些话,对她的感情都是假的,娶她只是为了给她挂白灯笼,不知该如何的心碎,世子爷可知,江湖上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吗骗人钱财称之为盗,占人身子称之为强,两者虽也折损,但并不诛心,可怕的就是那等既骗人感情又骗人身子,还骗人名分的,那才是真正的不厚道,江湖人给取了一个名字,俗称渣男。”
范伸直起了身子看着他,“你想不想知道你是如何死的”
严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错了,世子爷饶命,奴才只是一时魔障,纯属觉得姜姑娘有点可怜,忘记了自己的本分。”严二抬起头来,一咬牙意气激昂地道,“胆敢伤我主子之人,无论是谁必诛之,世子爷放心,您告诉奴才,侯府想什么时候挂白灯笼,奴才就什么时候如您的愿,她不死,奴才弄死她。”
严二话音一落,对面那书桌上突地飞来个东西,只朝着他脑门心砸来,严二没瞧清是什么东西,下意识地偏开。
待那东西落地后,严二心都凉了。
是个墨砚。
这要是砸上,他当场不就嗝屁了。
范伸从那书桌后出来,缓缓地走到了他跟前,偏下头笑了笑问,“你说你要弄死谁”
严二头垂到了胸口,“奴才该死。”
范伸看了他一眼,直起身,往外走去,到了门口了,撂下一句,“两个月马厩。”
严二赶紧起来跟上,“是。”
范伸一离开,姜姝也瞬间变了脸。
云素进来小心翼翼地替她拆着头上的簪子,姜姝直捂住头皮,“你轻点,轻点,那狗东西,竟然敢扯我头,老娘活这么大,就没受过这么大的欺负。”
云素劝道,“小姐,小声些,这话可莫要让姑爷听见了。”
姜姝咬牙,“他听见怎么了,狗东西,他就是故意的,嘶”
云素便坐在她跟前,语重心长地劝道,“小姐,如论之前姑爷用的是何手段,如今小姐也不是嫁过来了吗,且姑爷对小姐的感情,大伙儿都是有目共睹,这长安城里的人,谁人不羡慕虽说姑爷在长安城的名声不太好,但暗地里爱慕世子爷的姑娘依然不少,世子爷哪个给过面子,闲来时逗上两句,等到对方当真了,世子爷又片叶不留身,离得远远的,倒是也有不识眼色,上前来纠缠者,谁又能讨到好果子
“就拿慎刑司张大人家的大姑娘来说,几次纠缠后,更是扬言非世子爷不嫁,世子爷当着她面搂了个花楼里的姑娘在怀,直接问她,“你先说说,你哪点比她强,若是说的有理了,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那张家大姑娘哪里受过如此羞辱,哭着跑回去,从此再也不提世子爷。”
姜姝惊愕地看着云素,“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
云素垂下头,心虚地道,“小姐许亲后,奴婢怕小姐吃亏,曾四处探过姑爷的名声。”
姜姝嗤鼻一笑,“那狗东西,活了快二十年了,都没长出来良心,你以为他突然就能长了你没听那日在寺庙,死在他脚底下那人说的话吗,为了一网打尽,他先将自己抹黑,再交心,等所有人卸下防备后,他再出其不备地来一刀,消灭的干干净净。”
姜姝异常清醒地道,“如今他对我,肯定也是怀了目的,同对付那帮盗贼的招数换汤不换药,先是用感情来打动我,等到我陷进去,爱他爱得不能自拔之时,他再回头给我一刀,等着我的,便是痛不欲生。”
姜姝说完,云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莫非他将咱们也当成了贼”
姜姝眼皮子闪了闪,不说话。
云素便道,“小姐不过是一个姑娘,在外人眼里,还身患重疾,又有何可让姑爷如此大费周折若姑爷对小姐当真是没有感情,适才小姐的那一巴掌,别说是世子爷,就算是平常百姓,在新婚夜里挨了自己夫人一巴掌,谁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可小姐瞧瞧姑爷,不仅没生气,还主动致歉,关心起了小姐,这等深情,岂能装的出来”
姜姝有些动摇了。
那一巴掌,她是有些心虚,可若不是那狗东西
云素又劝道,“退一步讲,就算姑爷当真有什么目的,小姐不也有自个儿的打算吗小姐当初若是真不点头,老爷也不会强迫小姐,小姐不也看中了侯府的家世,盼着能过个清净日子吗,今日大婚,姑爷都将库房的钥匙交给小姐了,往后这院子里,还不是小姐说了算,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同姑爷撕破脸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