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绣慢慢地裹着被子,扶着腰要站起来。他忽然扶着她,低声说:“今晚寒凉,不要起来。”
即便是这样低的声音,她依然听得出来是他。
心里陡然一阵疼痛,低声说:“你快走啊。来这里做什么?”
他握着赵锦绣的手,低声一笑,说:“有你这句话,便是够了。”
这话说得人心里酸。赵锦绣摇摇头,话也说得绝情:“说实话吧,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和你一起,这一趟,你不值得。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他轻轻一笑,说:“月华,你知道,我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我来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别人也做了万全的准备,严阵以待的,你为什么还要来?大家都耗着,你不明白么?”赵锦绣心里总是不痛快。她不是不想结束这乱世,每一次想到在令州城外山顶,桑骏的模样,她总觉得这个时空欠了情便是他。
虽然江慕白说过不要给自己定罪,人生在世,都有罪的,没有必要去背负不必要的。可是也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她越变得脆弱。不断想起河陵山区,他背着她下山,漫天的星斗,他在河边钓鱼,为她下厨,还有在锦王府邸门口,他几乎是耗尽了生命来留住她。
他固然是对人狠戾,对她也竭尽利用,可是终究不曾痛下杀手。
可是这一次,她就是一颗炸弹,谁来找她谁死啊。
“你终究还是关心我的,我便是没有白来。”桑骏低声说。
赵锦绣捂着被子,竭力抿着唇,低声说:“玄素,你的月华已经死了。我不是你的月华。”
桑骏坐在一旁,慢慢地握住她的手,说:“记得在锦王府我跟你说过的话,如果我与你的记忆除了战场上,除了那个雨夜,还有桃花林里,那么,月华,最真实的记忆是我在商船上遇见你,然后在河陵山区,尔后的锦王府邸。我怪只怪当初什么都没有对你说。总让你不安,这才离开了。”
她反握着他的手,轻轻摇头,说:“玄素,你快走,永远也不要因为我来涉险,不值得。”
桑骏轻轻坐在床边,将她抱起来,连同被子一起搂在怀里,低声说:“月华,我来这一次,就是想告诉你,即便是丢掉性命,我也是要来的,他萧元辉不敢来的,我便是敢来。即便是江慕白不能做的,我也能做到。”
“我不值得。”赵锦绣说,想要挣扎出来。
桑骏却是说:“好了,我一会儿就走。我来这里已经好几天了,只是一直在找机会来看看你。”
赵锦绣的心定了一些,如果桑骏没有要带走自己,只是他自己走,危险就会大大降低。
“那你赶快。”赵锦绣推他。
他却低声说:“拿天下太平来做聘礼,你可愿意?”
赵锦绣眉头一蹙,推了推他,说:“先,我为人妻,为人母了;其次,我爱的那个人是我的夫君。玄素这世间很多事,是不可强求的。你息心吧,不然你多年的苦心经营,都会毁于一旦的。”
桑骏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在怀中,好一会儿,才说:“世人不是阿谀奉承我,便是践踏我。敌人算计我,亲人防着我。只有你,便从头到尾,每一件事都为我打算。月华,好多次,我忽然醒来,就在想我到底要的是什么。很累。”
他的声音也听得出疲累,似乎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锦王。
“生什么事了?”赵锦绣警觉,不由得一问。
“只是因为没有你而已,没有什么的。”他淡然地说。
这话让赵锦绣无从去继续说下去,只得静默,任由他抱着。屋外大风盘旋,吹着林木让人心里直慌。
这像是大战前夕的那一点点的宁静。桑骏很聪明,不是来带自己走的,所以没有累赘,不必费那么多的心思。只是江慕白、萧元辉、楚江南,这三个人到底又在这荆城周围布了什么来等待桑骏?
赵锦绣不知,可是桑骏不可能不知。否则他不可能在这里停留了好几日,这才选了这样一个夜晚来见她。而且,自己的贴身护卫全都无声无息,说明桑骏确实做了周全的打算。但是,她的心就是不宁静。
“玄素,快走,不然天就亮了,你若有什么,令州沃野千里,就要乱了。”赵锦绣推推他。
他也许也觉得时间差不多,站起身,却又转过来,低声说:“别担心,我的几个师妹都与我在一起,你知道她们的幻术很厉害的。你好好的,等着我。”
赵锦绣没有回答,桑骏要挑帘子出去,走到那屏风处,赵锦绣这才喊了一声“玄素”。他一下子转过来,暗夜里,瞧不见彼此。
“其实我早知道你不是她的。你好好的。我先走了,会早早接你回去令州的。”他说着,挑帘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