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盯着,他突然长叹一声,“卫洛终是卫洛。”
卫洛一怔,不解地看向他。
公子秩感慨地说道:“当年你拒绝齐公主陪嫁,我深为不安。怎知一晃两年,卫洛却已不是往昔的卫洛,纵以晋侯之强,也尊之重之,独宠之。幸甚!”
卫洛听到这里,樱唇一扬,轻笑道:“当年你以嫡妹为我陪嫁,欲与我一道嫁给泾陵。你之心意,全在维护于我。卫洛虽然轻狂,此情一直铭记于心。”
公子秩摇了摇头,他深深地盯了卫洛两眼,朝着她深深一揖,不再多言,便退下了。
公子秩刚一退下,一个中年清秀的君侯向卫洛走来。
这人却是越侯。
卫洛一看是他,脸色一淡。她站了起来,朝着越侯盈盈一福,行了一个标准的子女礼后,却闭嘴绝不开口。
越侯脸上挤着笑容,有点讪讪地看着卫洛,半晌才还礼道:“我儿。”
他刚刚叫出声来,卫洛便已低声喝道:“越侯慎言!”她盯着越侯,淡淡地说道:“卫洛生母为君侯之妹,生父为武士钕,君侯实为卫洛舅父。”
卫洛的话一出口,越侯的脸色便是一阵青一阵白。
卫洛见他挤出一张笑脸,还想说些什么,声音一沉,带着一分冷意地低声说道:“君侯何不慎言,慎行,各行其道?”
她在这里,要求越侯“慎言,慎行”,是在明示他,这亲戚就没有必要攀了。你不凑上来,也许我们还不会记着那种种桩桩的仇恨。
这一下,越侯的脸色,真是青中透着灰了。
他讪讪地笑了笑,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他低下头,灰头灰脑地退了下去。
接下来,秦太子衍等人,一一与卫洛见过礼。
见礼之后,便是华筵。
到得月上中天,众贵客一一散去时,喝了几杯酒的卫洛,已有了一点醉意了。
她推开侍婢的扶持,顺着院落慢慢转悠起来。
这是一个明月如洗的夜晚,树影绰绰,天地澄澈。
卫洛转着转着,嗖地一声,她的身后传来一个轻响。
紧接着,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见过矩子。”
卫洛回过头来,出现在她身后五步处的,是一个黑袍中年人。这中年人有着一张容长脸,目光炯炯,看向卫洛的眼神恭敬中带着打量。
这人麻衣赤足,脸上带着一种墨家才有的俭朴和谦和。
四目相对,这黑衣人向卫洛双手一叉,道:“惫夜赶至,实有要事。出卫城百里处耒之原,陈,代游侠突起争斗,有一狂徒状如恶虎,无人能制。此近只有夫人一介矩子,诸侠请夫人前去一鉴。”
鉴者,裁判,处理的意思。
卫洛眨了眨眼。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下午才成为墨家矩子,晚上便要以矩子身份去当处理这种争斗的事。
嘿嘿,可真是有趣啊。
卫洛点了点头,道:“可。”
“矩子请。”
这时已是夜静人深。
卫洛与那黑袍中年人行走在夜间,衣带当风,飘然而行。
那黑袍中年人奋力疾行,可不管什么时候,他只要侧头一看,卫洛总是走在他身后十步处,身法飘忽,姿态悠闲。不管他是全力疾行,还是缓慢而行,她总是悠哉游哉地跟在他的身后。
黑袍中年人越走,越是暗暗心惊,不由想道:晋夫人卫洛负天下盛名,果然不同凡俗。
这时的他,已放弃了与她争竞的心思。
远远的,在离耒之原还有十里时,卫洛便听得那里叽叽喳喳地吵闹不休。渐渐的,那吵闹声清楚地传入她的耳中。
一个粗哑的男子声音高喝道:“别说区区一个公孙,就算是代国君侯,我也可杀之!呀呔——大丈夫生于世,本当快意而行,想杀则杀!咄!别说是区区代国,就算是晋国君侯,晋国夫人,我也可一剑斩之!哈哈哈……”
嚣张的大笑声中,那黑袍男子在卫洛的身侧苦笑道:“此君为陈国人,名牙。他于深山中习得一剑术,现四处找人练剑,就算是公孙王侯,公主夫人,他亦想杀则杀。现已杀得代国三名公孙,还玩杀了代国公主。”
说到这里,那黑袍男子叹了一口气,“我等遍请游侠围杀,皆不能敌。闻越国殷公最为仗义,两次相请皆是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