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小手……有啥要啥~囧,不厚道地飘过)
晴后雪又来,满枝满桠的都折弯了腰身,大多的花草树木都在雪里被压得有些不堪重负,药农们只负责把各有药的药田里的积雪除了。而山上的积雪却依旧留着,早上一起来时,浑觉得药田就像是白茫茫的雪海里,一颗乌青的珍珠。
雪来了春节也到了,算算年纪阿容心说自个儿也十五了,卫朝的律定女逢十八必嫁,如果不嫁则由户籍所在的官府进行婚配。好在她现在是连云山的药女了,卫朝对药女自是格外宽泛一些,这也是给了谢家天大的面子。
若是升上药师可以终身不嫁,连云山会给侍奉终老,不再渴望什么的阿容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这世上靠什么都会倒的,只要有这门子手艺在,就算没有连云山她也能活得下去。
在她感慨着的时候,正逢着田春娘领着罗大嫂一干药农来贺新年,远远的田春娘瞧着立在雪里,朝远山微微仰面阿容,不由得赞叹了一句:“自从是姑娘身子了,盛药女就越来越出挑了,这容色就是京城闺阁里的姑娘们,也少能能拂其左右的。便是那倾城容色的容家几位姑娘,也不过就是这么一番光景罢了。”
“田管事说的是,盛药女总比旁人多些什么,我愚笨看不出来,却总觉得盛药女是不同的。说是天天顶着张笑眯眯的脸,看起来痴憨得很,可真到节骨眼上的时候,却聪明利落半点不落泥水的。”罗大嫂毕竟是跟阿容相处久了,对阿容横竖都要更了解着些。
听了罗大嫂这话,田春娘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当下猛地一怔,脚下一滑差点就摔了出去,亏得是旁边有药农扶着,这才堪堪稳了身子没摔下去:“田管事,你这是怎么了?”
但田春娘却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眨眼睛,然后专注地看着阿容站立的方向,穿着白色大氅迎着风雪站立的阿容,多么像是她那姐姐从前侍奉过的人。后来她姐姐却和那位姚大姑一块去了,至今连个尸身都没寻着,这是田春娘心里的一块心病。
如落叶不能归根,是不能转世投胎的,在田春娘心里,这是一件再重要不过的事。
不过田春娘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天下相似的人她也不是没见过,而阿容的像只有三四分,所以田春娘也没再想下去,只领着药农们拜过了再去下一位药女住所。
贺完了新春,中午就是大宴,还是在主山的晒场里,一年一度的春宴就这么开始了。只是今年的春宴却多多少少有些不同。
譬如小鱼在江药令那儿跟着,譬如岳红已经穿上了深绿色的甲子,这时候阿容才想起一件事来,就这么被那件事吓着了:“为什么我穿的一直是粉色甲子,出师房的药女不是该穿绿甲子吗?”
这后知后觉的阿容啊,都穿了大半年了,今儿才记起来自个儿穿的不是绿甲子,也是她平时压根不注意这些,旁人又不点醒。而且平时不到大宴大聚的时候,压根不用穿这么正式的衣着,也因此她一直没想到这上头去。
“啊……到底是哪里出错了。”阿容皱着张脸,就差从自己脸上掐出苦水来了,恨不能立马去差事房找那胖溜溜的管事问问,干嘛给自己错东西。可要真让她去,她又有些不敢,生怕听到什么自个儿不愿意听的,她暴躁了!
正在阿容在原地儿急得跳脚,恨不能找个地儿画圈圈诅咒自个儿的时候,药师们到了,一条道被让了出来,众人纷纷行礼。阿容虽然正暴躁着,却也踏踏实实地行礼,这时候更不能鹤立鸡群,要不然会更悲剧。
可她原想着低调低调,没想到就在她心里碎碎念着的时候,那头传来一声:“阿容,赶紧过来。”
听了这声音,阿容顿时在心里大呼不妙,天啊……今年是流年不利么,大过年的还要出这么一件事儿来玩她。那叫她的可不就是她那捏造出来的“师傅”黄药师么,正在那穿着件白袍子,领着药师们极拉风地走过。
而黄药师可不理会阿容这一脸的小悲催模样,指着她的脑袋又叫了一句:“什么愣,赶紧地跟过来,你这愣头愣脑的傻模样什么时候能改改,叫人看了真是落我的脸面。”
阿容不想动,心说:我愣头愣脑傻模样跟您不是没关系嘛,再说落您什么面子!
她虽然不想动,可眼下左右都拿眼神看着她,她再不去,只怕会有更多热切的眼神来围观,她低了低头,把衣裳拉得更紧,把头耷拉得更低,然后跟做贼似地走了过去。走到黄药师跟前时,皱眉皱脸地喊了一声:“药师大人们安好。”
“盛药女这些日子长出模样来了,从前就是一黄毛小丫头,如今看来却有了娇姑娘的样儿。黄药师,可看不出你这眼神还不错,能从丫头堆里挑出个好模样的来。”说话的是杨药师,或许是跟阿容熟悉些,那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些调侃。
在杨药师看来,黄药师能捡到阿容这么个宝贝疙瘩,那真是顶顶的好运气,这样的徒弟举一反三,反而能让当师傅的也有领悟。要有这样的徒弟谁不捧着跟眼珠子似的,可这样人总是少的,所以见识过阿容当初春试时的药师们都看着黄药师,又羡慕又不由得啐两声。
这变态,竟运气好到这程度!
“杨药师大人……”阿容颇有些郁闷,心说自个儿假冒人徒弟,人黄药师明里或许不好说话,毕竟众口攸攸,可到时候转了背还不知道怎么责罚呢。
“瞧这苦眉眼真像是谁欺负狠了似的,别这副模样,我们可不敢把你怎么着。黄药师啊,你这徒弟可要常到我这来,我就喜欢这苦眉眼的,揉揉捏捏再看她这苦脸,多畅快。”于是杨药师大人,您得了欺负阿容的精要啊!
药师们一边说话一边走,黄药师身后还缀着个小药女,看起来自然是扎眼的,也有新进山的药童、药女会问这是谁,怎么好跟药师们走到一块儿。自然有先来的药女们瞪他们一眼,然后厉声说道:“那是黄药师大人的大弟子,蔫是你们能说道的。”
大弟子,也许会是唯一的弟子,这身份自然就不是普通的药侍、药令能相比的了,更何况人还有可能是药王唯一的徒孙,那身份就更是水涨船高了。
落座之后,药师们并坐成一溜,正在这时,连云山的大管事又高声喊了一然,竟次第的全场都响起同样的声音:“迎爷,礼……”
爷……谢长青么,阿容一边行礼,一边心里颤抖,怎么不想见的人都扎堆来了,上帝保佑那背了不少黑锅的郭药师可千万别这时候出现,那可真叫一个雪上加霜了。
这时谢长青正走上高台来,却不是和药师们一样穿过人群来的,是直接从高台后头上来的,身侧还伴着那姚承邺。这俩自然是要坐主位的,而黄药师当然也是主位,于是谢长青坐中间,黄药师在左姚承邺在右,而阿容么,就坐在黄药师旁边的座上。
“药师,顾周山那位眼下景况如何了,可好些了?”这时姚承邺忽然侧了侧脸,问了黄药师一句。
说到顾周山,黄药师的神色就凝重了起来,说道:“那位眼下还是不成,只怕年后还是要去。”
其实黄药师回来,一是为了检验检验自己不在的时候阿容有没有用功,二是想是不是要把阿容带在身边教导。他回了连云山一听说阿容的种种事后就决定,还是让阿容留在连云山,回头把自个儿药山开放给她用就是了。
黄药师心说这姑娘既然以书为师,回头跟总房要个名额,让她去总房看连云山的藏书,等顾周山的事了了,再回来好好给她梳理梳理知识。
可他哪里想得到,阿容压根就不是以书为师,根本就是从书里印证自己从前学的,然后好以后用起来更得心应手,而且不惊世骇俗。
和姚承邺说过话后,黄药师便看了眼在一边低头低脑的阿容说:“阿容,你自己想想,是要跟我去顾周山还是继续在山里待着?”
说到底了,黄药师还是看重这徒弟,要不然做了决定就不会有置喙的余地。
但是听在阿容耳朵里,那味道可就大大的不一样了,那就好比是黄药师在问,你是选油炸还是刀割:“还是留在连云山吧,您事儿忙,未必顾得上我,我也就不去拖你的手脚了。”
至少连云山有谢长青在,这人其实还挺能让人踏实放心的,阿容这么想着,却还没琢磨出一件事儿来。那就是在她不知觉间,已经开始对谢长青存了几分依托,谢长青能让她觉得心里有底儿,所以她才会下意识地做出这样的决定。
春宴结束后,照例去领红包听管事训话,只是阿容听完大管事训话后,还得去黄药师药山听垂训。一听要去黄药师那听垂训,阿容就觉得自个儿是送羊入虎口了,还不知道去了有没有得回!
听完大管事训话后出来,见着满院子正在排成一组组等候听大管事训话的药女们,阿容当然是憨傻地笑着,只是很快她的笑容就像寒风里的枝桠一样,瞬间透出几分寒气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