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赵王氏急得上前一把将他拉住,“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媳妇不过是头上摔了个包,象他们小孩不经常有的事么?怎么会救不醒呢?”
大夫叹息,“这可跟小孩儿不一样,小孩儿的头骨是软的,有时摔两下,因为自己会长大,就觉得好象没什么大事。可令媳已经是大人了,头骨已然坚硬,再被人打成这样就很危险了,虽然出血不多,但内伤很是严重。你们在这儿最多再呆两天,若她能醒过来便罢,若是再醒不过来,可真得赶紧去找别的大夫,可别耽误了病情”
赵王氏闻听此言,跟大热天落到冰窟窿似的,嘶声道,“怎么……怎么会这样?那她要一直醒不过来会怎样?”
大夫异常为难的说出实情,“若是一直醒不过来,这人就会慢慢消瘦,跟活死人似的,也撑不了多久……”
“”赵王氏歇斯底里叫了起来,“我媳妇怎么可能这样?我去叫她起来我去叫她”
“娘”赵成材死死的把她拖住,目眦欲裂,“您就别再折腾她了听大夫的话,咱们再等一日,若是明日娘还不醒,咱们就回家”
赵王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既自责又内疚,伤心欲绝,“媳妇儿,是我害了你呀我就不该带你来,更不该让你陪着我往回走这一趟”
同样内疚的还有田福生,“我当时就该跟着一起过去的,怎么着,也不能让嫂吃这样亏啊”
赵成材顾不得劝慰他们,扭头来到章清亭身边,捧着妻冰冷的小手贴在脸庞上,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下,“娘,醒过来好不好?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成栋遭了这么久的罪,大夫都说他没事了,你不过是挨这么一下,怎么能有事呢?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办?”
赵成材拿着妻的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漫长的一夜过去了,章清亭还是没能如期盼中的醒过来。
赵成材再不迟疑,当即就要赶回家去,就是再上京城,去请黄大夫,请御医,他也一定要把媳妇救回来
赵王氏也是一夜未眠,流了一夜的泪,跑遍了全城,买了最好的十几床棉絮兽皮,给章清亭搭了一个最温暖最舒适的马车,不让她受到一点颠簸。就连对赵成栋,她也没有如此的尽心尽力。
回程的上,一沉默,谁都没有心情说话。
整整天,赵成材就这么不眠不休的搂着妻,一动不动,半颗水米都未曾沾牙。待张财他们接到消息赶来迎接时,就见他跟换了个人似的,满脸的胡拉碴,嘴唇上长了一圈潦泡,双目赤红,双颊深陷。
谁也不忍心多说什么,而一看到他怀里跟蜡人似的章清亭,一大家都哭了。
李鸿红着眼圈,上前拍拍赵成材的肩,“成材,现在回来了,没事儿啊,凡事有家里帮你撑着呢先放手,让人赶紧把大姨抬屋里去,这镇上的大夫我都替你请回来了。玉堂带着人已经去附近找名医了,这一两日就能回来你先放手吧。”
赵成材木然的抬起眼看着他,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慢慢的松开僵硬的手臂。沙哑着声音吩咐,“轻……轻点……”
知道李鸿心里难受了,旁边早就准备好了软榻,张金宝一面抹着眼泪,一面领人小心的把大姐从车上抬了下来,然后一飞跑着就往家里送。
等章清亭离开了,不怕吵到她了,张财等一大家这才捶胸大哭起来,“我的女儿呀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岳父……”李鸿想上前劝劝,却是自己也忍不住眼泪使劲在眼眶里直打转。
张小蝶方明珠等人更是哭得一塌糊涂,那此起彼伏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刺激得赵成材的阳穴突突直跳,眼前一阵一阵的晕。
赵王氏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无名之火,突然吼了起来,“都别嚎了我媳妇没事,不过是受了点伤,这有大夫,很快就能治好了都不许哭”
她这一嗓,把众人都给镇了一下,赵成材本来纷纷乱乱的脑,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哑着嗓道,“都别哭了,赶紧回去救人吧”
是的,救人。这才是当前最要紧的事情。
大夫一个个的来了,又一个个的走了,药一副副的倒进药罐里,又一碗碗的端出来,给章清亭灌了下去。
赵成材始终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守着妻,不知道累,也不知道饿。
赵王氏心疼儿,但是一个字也没有劝。只是在他累得受不了,倒在榻边睡着的时候,给他盖上被。在该吃饭的时候,就在儿手边的小几上,不时的放上些热腾腾的饭菜茶水,无声的支持着他。
不仅是她,其他的亲人们,也在无声的支持着。
赵玉兰连生意也不做了,每天从早到晚守在这里,给哥嫂做饭,哪怕喂给章清亭吃的粥十有**又要吐出来,她还是不厌其烦换着花样给她做。
张小蝶成日是马场婆家头跑,大姐的生意是一刻也不敢耽误的。
方明珠见张财两口都腾不出手来,主动把喜妞和南瓜都带在了身边,让他们可以全心照顾章清亭。又把张金宝劝回了永和镇去,“你在这儿,也不过是打打杂,倒是好生把那边的生意盯着,反能让大姐能多安些心。”
赵玉莲和贺玉堂四处寻医问药,只要听说哪儿有一线希望,一定千方计弄了来。
京城里已经托阎大人,利用官道递了消息到乔仲达那儿去了,详细叙述了章清亭的病情。当然,与此同时递上去的,还有赵成材的一份折,求陛下亲览的一份沉甸甸的折。
十几天后,乔仲达利用飞鸽传书,带来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他请了医院的御医,还有黄大夫共同参详,拟定一份救治方案。
经过几天的尝试,在正月就快过完的时候,确实看到了一定的成效。章清亭吃东西不再呕吐了,可还是一点要清醒的迹象都没有。仿佛陷入了一场无休无止的好梦,沉睡不起。
京城里寄来的诊断书,赵成材已经反复摩挲得都起了毛边了,该做的他已经全部照做了,包括在章清亭耳边说话,甚至狠心把喜妞弄哭,抱过来给她听,用母女连心来刺激她。
每当这时,章清亭是会出现反应,眉头会皱紧,那一脸的焦急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可就是醒不过来。急得赵成材有时都想扒开她的眼皮看一看,到底是什么粘住了她的心。
现在,到底还有什么能做的呢?
赵王氏今儿过来,瞧见媳妇仍是毫无起色,未免又是一场叹息。她这些时,也憔悴多了,小儿大媳妇之间两头跑,哪边都操着心,头都不知白了多少根。
赵成栋那边情况逐步稳定,就全甩给了杨小桃,反而是这边,来得更勤些。本想让柳芳搭把手的,只不知为何,赵成栋虽对杨小桃也有些意见,但在杨小桃诚心跟他忏悔之后,面上还能过得过,只是对这柳芳异常反感,每回一见她,就跟仇人似的,只是说不出来,吓得柳芳仍是躲回地窖里。
可赵王氏此来却不是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她有件大事要跟赵成材商量,“成材,你别怪娘提个不中用的建议。咱们要不办场喜事,给媳妇冲一冲可好?”
赵成材听得一愣,喜事?
赵王氏就知道他肯定给忙糊涂了,“咱们不早就说好了么?等春暖花开的时候,要接媳妇进门的。从前定的日就是二月初六这一天,新房那些全都准备好了,咱们要不也别改了,就在这日,给你们把亲事办了可好?兴许媳妇这因为冲了喜,一下就好了呢?”
她说得又哭了起来,“纵是不好,这也是咱们家命里该招的事情,她还是咱们家的媳妇,总不得让她老是这么没名没份的,你说呢?”
赵成材心中一怔,听出来母亲的言外之意了。若是章清亭真有个长两短,毕竟还算不得自己正经妻,死后连在赵家一个牌位也没有。
这一刻,赵成材真不知心头是什么滋味,明明是欢天喜地的要准备婚礼,却不料竟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过他欠了娘一个婚礼,他是应该还她的。
“行,娘,就照原定的这么办吧别怕花钱,办得风光些,把全镇的父老乡亲们都请来,咱们既然要冲,就一定得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