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章清亭真的越对这小刺猬般的少年有兴趣了。“你是听书听多了吧?什么同伙还有蒙汗药?我倒是想要,也不知上哪儿买去!这样吧,你要是不肯跟我走,那就卖我一条兔腿吧!你说,要多少钱,这总该没有危险了吧?”
那少年想了半天,好象觉得这买卖确实可以做,先伸出二根手指,又大着胆加到根,“那你付我十,我就卖你!”
十买条熟兔腿,不算贵也不算便宜了。章清亭本想还个价,但又怕吓着这少年,想想就掏出碎银角来,“我没铜钱,给银成吧?”
“成!”少年想不到她这么爽快,紧绷的小脸上终于放松了一些。
“那我能过来了么?”
少年想想,钱可以扔,但兔腿却不能扔,若掉地下可怎么吃?
“那你过来吧!”
章清亭慢慢至他身前,离着一步远停下。将钱递上,然后在一旁寻个大石头,拿手帕垫着坐下,“你接着烤吧!我瞧那火候好象还没到。”
少年收了钱,很是欢喜,咧开小嘴笑得跟朵小花似的,得意的用大拇指在鼻上俏皮的一刮,“算你识货!我这烤兔你就打着灯笼在整个扎兰堡也找不出第二家来!”
“哦?”章清亭越来了兴趣,“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你等着,一会儿就好!”少年重又蹲下专心致志的烤着兔。
不一时,香气愈浓,兔身上的油滴滴答答落入火中,烧得滋滋作响。
章清亭不觉食指大动,“烤得透一点,我不喜欢油腻的!”
“知道!”少年头也不回的道,“那满嘴流油的吃法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才这么吃的!你放心,我一定烤得外焦里嫩,包你满意!”
章清亭听了却觉得有趣,心说就你这模样,还不象乡巴佬?都赶上叫花了,还这么多穷讲究的!不过瞧他这么自信,说不定还当真懂些厨艺。
等那兔身上的油沁得差不多了,少年抽抽鼻,嗅嗅后非常满意的一笑,“成了!”
他想伸手去撕那兔腿,却烫得下不了手,转头问道。“你身上有刀没有?”
章清亭摇了摇头。
那少年只好用手使劲扇着风,等稍微凉一些,才将兔棍插在地上,随手拔了几根青草,在那兔腿骨末端缠上,轻轻一撕,便撕下大半只腿来。这皮肉撕开,更觉香浓,连一惯保持淑女风范的章清亭都忍不住偷偷咽了好几下口水。
“你快趁热尝尝!”少年很是殷勤的将兔腿递上。
章清亭注意到他是将绑着青草的那一头递到自己面前,很是礼貌。他这人虽脏,一双手却白白净净的,还很注意不碰到兔的皮肉,让人瞧着就觉得舒服。
离得近了,斜眼一瞧,这少年其实生得五官端正,很是清秀。她道了谢接过兔腿,用手撕了一小块下来,入口果然是皮焦肉嫩,咸鲜适口,细细咀嚼,里面至少有茴香、丁香、八角、桂皮、花椒等七八味调料。全都碾成碎的粉末,均匀的覆在上面。
不对!章清亭忽地尝到一抹熟悉的味道,她突然警觉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了?不好吃吗?”那少年懵懵懂懂的自咬了块兔肉,“还行啊!虽然没时间腌制……”
章清亭站了起来,厉声追问,“你这烤兔的调料是从何而来?”
“干嘛?”少年往后退了一大步,深身的刺又竖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章清亭指着兔腿道,“你用的调料里头有一味草药是十里香吧?”
少年不服气的道,“那又怎样?”
“据我所知,十里香这草药只产于南康国上蒲郡内,每年不过数斤,晒干后加工成粉末才几斤而已。虽是好的调料,但也因为稀罕难得,一直都是皇家贡,根本有价无市!连王公大臣都不能轻易得到,怎么会千里迢迢到你北安国一个小孩的手里?”
想她章大小姐好歹也吃香的喝辣的那么多年,多少还是有些水平的。方才就觉得这兔腿香得过分,一下没想起来,待得咽下之后,还觉齿颊留香,并没有寻常烧烤食物的燥热感,反倒口舌生津,这分明就是加了十里香才特有的效果。
想她爹为官多年,也还是有一次皇上高兴,才赏了大拇指那么大的一小瓶,她那母亲大人视若珍宝,寻常总舍不得拿出来吃。只逢年过节做烧卤之时,才洒上那么一小点,所以章清亭特别的印象深刻。
那少年气忿忿的道,“你这人真讨厌!早知道不卖你了,吃你的就是了!我纵有点十里香又如何?反正不是偷来的抢来的!”
“扫把星!”后面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不仅章清亭吃了一惊,那少年更是吓了一大跳,他赶紧把兔往身后藏。却哪里藏得住?
一个六旬老汉从坡后蹒跚着慢慢走了过来,和那少年几乎如出一辙的脏乱,却不似少年的瘦弱,身宽体胖,身上散着浓烈的酒气,鼻通红,完全是被酒糟透了的身体,圆滚滚的就象一只酒桶,闻之掩鼻。他踉跄着一步步逼近,直勾勾的眼神死死盯着那少年,浑身充斥着一种凌虐和阴狠的味道。
少年很是害怕,瑟瑟缩缩的就往章清亭身后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