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话不是说么?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得越狠,反弹得越高。赵秀才也是跟他娘赌上这口气了!你让我娶那杀猪女,我偏不娶她!你不让我娶小桃,我偏娶她!如此一来,明明只是情愫暗生的几分好感,迅演变成非卿不娶的星火燎原。
昨晚章清亭那么一闹,他是躲在屋里没瞧见,但他可听得分明。
章清亭跑了,他确实暗自庆幸,但章清亭是主动跑了,他又觉得难以言说的羞耻。
男女之间,谁甩谁的先后次序问题那绝对是非常重要的面子问题。就算爱得死去活来,但一旦真要分手,管他谁爱得深一点,哪个先转身走开,哪个才是胜利者,而留下的那个,毫无疑问,将遭到世俗和自己的嘲笑。
赵秀才一向瞧不起那杀猪女,却没想到这杀猪女居然根本就不甩他!还敢在他甩她之前把他甩了,这可让人大大的丢脸!
赵秀才难得的怒冲冠,他料定了老娘是抓章清亭去了,以他老娘的身手和智慧,绝对丢不了。也不担心,却撺掇着一家人帮着自己,把赵王氏放钱的柜子让锁匠来开了。
别的钱也不敢动,只从章大小姐的梳妆匣子里头取了二十两银子封了,命人送到小桃姑娘家去下聘,约好中午就来接人。这么一份重礼,就算是仓促些,杨秀才也无说可说了。剩下的便张罗着让人办婚事。
反正是不义之财,他这也算是取之有道!赵秀才很会自我安慰,可就是没想到,这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赵王氏在这个关键时候偏偏带着章清亭又杀回来了?
看这婚事铺张的,赵王氏心中暗骂,嘴上却说,“既然都准备好了现成的,就开始拜堂吧!”
那边厢,赵秀才早撤了房里的药炉,喜孜孜的穿了大红喜服准备做他的新郎官,却不料天降奇兵,一下给打懵了。
“玉兰,快带你大嫂进房把新衣换了!”赵王氏处变不惊,先安置了章清亭,然后迅主持大局,“亲家,你们到厅里坐!”
她把赵老实一推,“你还不快去招呼!”
又问,“准备席面没有?要是没有,你快去打两斤酒,订一桌席面回来!”
赵老实嗫嚅着道,“老二……已经去了!”
你们倒想得周到啊!赵王氏暗自磨牙,面上却笑如春风,对院子里忙活的众人道,“你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马上准备成亲!”
然后迅冲进了东厢房里,揪住正准备畏罪潜逃的大儿子,厉声训斥,“你这是要去哪里?”
赵秀才近年从未被母亲如此严厉的训斥过,吃了一惊,定定神后横下一条心,“娘!您……您别逼我了!我已经送了聘礼到杨家,通知小桃过来成亲了!”
“我不许!”赵王氏气得浑身抖,努力克制住了嗓门,“你是成心要气死我是不是?再说,你哪来的银子送聘礼?该不是……该不是动了张家的银子吧?”
赵秀才索性全部招认,“是!那钱我全用了!二十两做了聘礼,其他的都准备了婚事!”
“你……你还真能啊你!”赵王氏恼羞成怒,再也顾不得了,上前劈手打了儿子一巴掌,“那是多少钱啊?你就这么全送了那小妖精!”
赵秀才这么大人了,一下被打得火起,“她不是小妖精,我喜欢小桃,我要娶她!”
“你再嚷!再嚷!”赵王氏瞧瞧门窗倒是紧闭着,咬牙切齿的追上前又打了儿子两下,“我拼着老命把张家闺女给你弄来,你倒好,拿着人家的银子又娶别人!你让人家怎么想?若是张家反过来告咱们一状,你小心被革了秀才功名!”
“那张家闺女根本就不愿意嫁过来!要不,她昨天怎么跑了?娘,您不过收了她二两银子,把这亲事退了便是!”
“你说的轻巧!你现在把人家的银子全用尽了,你拿什么去退?那一匣子,怕是有二十五六两吧,你一下全用了干净!你有钱退么?”
“我……我慢慢还就是!”
“你怎么慢慢还?难道还得再卖你弟妹?”提到伤心事,赵王氏气得不觉落下泪来,“你就是砸了你娘这把老骨头,也弄不出这么多银子呀!”
提起往事,赵秀才的气焰一下矮了半截。他在办喜事之前,只想着反正张家人都跑了,这银子肯定是没人问的,用了也无所谓。可现在别人回来了,那就不一样了,若是自己真的另娶别亲,那就是他毁婚弃约,人家若是要他赔银子,那也是理直气壮。
“可是……娘,我真的……真的不愿娶她!要不咱们出去商量商量,我明儿起就出去干活,就是十年八年的,也一定把这笔账还清!”
“我的傻儿子啊!你能干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是打算上街卖字还是打卦算命?你真以为就靠那些可以养家糊口?”赵王氏一下浇灭儿子的希望。
“不是做娘的瞧不起你,你读这么多年的书,考中秀才功名是给咱家争了气。那也只是一口气!多的,什么都没有!”
赵秀才给骂得怔了,可仍是认准一个死理,“我就是不懂生计,可为什么一定要娶那个杀猪女?”
“因为她能养活你!”赵王氏一针见血道出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