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清亭有些犹豫,要不要出言制止这场闹剧。
于掌柜适时进言,“张姑娘,怎么样?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假惺惺!章清亭斜睨了他一眼,再看向院中的张财,是又可恨又可气。暗自思忖,今日若是不给他个厉害的,恐怕他死性不改,今儿有胆子输二百,下回就有胆子输二千!章清亭拿定了主意,半个字也不说。要借于掌柜的手,教训一下这烂赌棍。
“剁!”于掌柜脸色一冷,一声令下,那打手这才当真手起刀落。
赵王氏饶是胆大,也吓得一闭眼。只听张财一声惨叫,那左手小指当真被连根切断。一道殷红的细细血箭喷起,溅了一地。
十指连心,这份疼痛不是假的。那伙打手刚松了手,张财立即疼得倒在地下打滚呼痛。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于掌柜起身到张家一众人跟前,似是评估货物般一一点评着,“两个老东西不值钱,哪儿给的价高就卖到哪儿去做苦役。这丫头卖到窑子里去,把那两小的也一并送去,这个年纪做个小相公倒是还有人要。唉!这回可真是亏大了,也不知得蚀多少银子……”
张金宝刚被于掌柜的眼睛盯上,就不管不顾的嚎开了,冲章清亭那屋哀求,“姐!大姐!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他半是腿软半是害怕的跪下了,这一下,张家那其他几口也跟着跪下了,嚎得一片稀里哗啦。
“大姐,你救救我们吧!我不要被卖到窑子里去!”
“大姐!我们要跟着你!不要跟他们走!”
……
“够了!”章清亭白着小脸起身出来,“于掌柜,你不就是想请我去打马吊么?至于这么喊打喊杀的吓唬人?让我去也行!不过这总得有个期限吧?况且,这笔烂账怎么算,工钱怎么算,要我怎么打,总得有个说法吧?起码,也要让我见见你们老板,好好谈一谈。”
见她应允,于掌柜立即换了副嘴脸,呵呵一笑,“姑娘说得是!我今儿来,本就是来请贤来的,失礼之处,还望见谅。你若是想见我们老板,也不是不行。要不这样,你们今儿先歇一晚,明儿一早我再派人来接姑娘,咱们到赌坊详谈如何?”
都肉在砧板上了,还有什么允不允的?
“不行!我不同意!”赵王氏跳出来反对,“媳妇儿,你这马上就要嫁到我们家去了,怎么能去赌坊里抛头露面的?我儿子可是有身份的读书人,我不许你去!”
于掌柜听了这话可不高兴了,不待章清亭搭腔,先跳出来理论,“我说赵大婶,这张姑娘还没嫁进你家去吧?你这未免管得也太宽了些!就算是嫁进去了,她又不是你家的奴仆,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我们赌坊和张姑娘之间的事情,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要不,咱们先谈谈?”
他笑得跟笑面虎似的,身后打手一拥而上,赵王氏黑着脸不再吱声。
打走了于掌柜的一伙人,张家几人才把张财从地上扶了起来。
请了大夫过来包扎,伤不算重,只是这痛却是免不了的。
“这回您赌得可痛快么?我这儿还有三十多两呢,要不要给您再拿去赌赌?”见张财缓过了劲儿来,章清亭冷言讥讽。
张财嗳哟嗳哟的叫唤着,不敢应声。
章清亭微微冷笑,“这事我是替你担下了,但你可别指望再有下一回!你若是再敢去赌,也不用旁人来了,我现一次就剁你一根手指头,等到把你十根手指头全剁完了,我瞧你还拿什么去赌!”
这回张财确实赌得狠了点,全家都差点被他输掉,是以无人出面为他说情,倒都同仇敌忾,表示要协同监督。
赵王氏还没走,自觉方才失了面子,现在要在章清亭面前扳回来,“媳妇!我不同意你去!你准备准备嫁妆,我明儿就来按你过门!”
“好啊!”章清亭方才突然想出一个绝妙主意,现指着张家这一众人挑眉笑道,“不过麻烦您准备一辆大点的车来,我这嫁妆可着实分量不轻呢!”
“你……你这是何意?”
“也没别的意思,您不是要我准备嫁妆么?我家这六口人就是我的嫁妆,你们说是不是呀?”
“是!”这回张家六口倒是难得的同心一致。
“请问这位大婶,您还要娶我进门做您媳妇么?”章清亭皮笑肉不笑的把赵王氏将了一军。
这真是天下奇闻,哪有哪家的儿媳妇将一屋子娘家人当陪嫁带过来的?可瞧这一家子的意思,怕是真娶了一个张蜻蜓,一家子就要跟过来白吃白喝了。张王氏想着那场景就有些不寒而栗。
若是年轻力壮的张小蝶和张金宝倒是无妨,只要在她手底下,不出几日,便可一一驾上笼头,抽去懒筋,白添两个劳动力。
可还要搭上那对只吃不干的臭小子和懦弱无能张罗氏就有些不划算了,更别提那好赌成性的张财,他那一粒老鼠屎,就能坏掉一窝汤。
赵王氏有些左右为难,她看得出来,章清亭并非真心想管这一家子,只是借机在给她出难题。可若真是要娶她进门,以这丫头胆大妄为的个性,还真有可能把一家子都领进门来,难道要她赶出门去?赵王氏不是不敢,只是觉得终究不是个长远之计。
娶一个章清亭当然是稳赚不赔,但她再有本事,能抵得过那六口人的花销?就算养得起,也是一出一入打个平手,那她们老赵家又能落到多少好处?
这笔买卖是做还是不做?一贯雷厉风行的赵王氏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一言不的回去了。
这边厢,张家六口得到章清亭亲口允诺带去做嫁妆的话语,俱都安定了心神,依旧过起猪猡一般的生活。
章清亭也不多语,晚上照常给他们了馒头,加了小菜。自己却不许人打扰,在房中自想着心思。
到得天明,于掌柜果然特意打了一乘轿子来接章清亭过去。
这北安国并不流行南康国那种四面围幛的轿子,只是一张带顶的藤椅,用两根竹篙纵向穿过绑紧,两人抬着在市井中穿行,快捷便利。
章清亭倒是又把张金宝捎了去,她再胆大,毕竟也是个姑娘家,到那种场合还是小心为上。
那轿子从银钩赌坊的后门进去,落在院中,于掌柜已经等候多时了,把她二人迎了厅里,里面有一老一少正在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