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和二年,夏。
各地清丈皆已进入尾声,新法试行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进,此外,云嵩所练的精兵在沿海痛击海寇,捷报连连送入内阁。
天玑殿里,小皇帝一手支着下颌,一手点着桌面,好以整暇地瞧着伏跪在殿中央的人。
“先生的意思是要朕赐婚你与阿姐?先生想娶朕的阿姐?”
容谙恭声道:“臣请陛下成全。”
“这个嘛——”
小皇帝强压下内心雀跃,端着架子稳稳走到容谙面前,弯腰将人扶起。
“不是朕不允婚,朕就这么一个阿姐,阿姐的婚事自当慎重。”
明明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但听得出来他话里对自家阿姐的回护。
容谙颔:“陛下说的是。”
“朕以为当以阿姐的心意为要,待朕先问过阿姐的意思,再来回先生,先生以为呢?”
小皇帝明亮亮的眼眸里沉淀着笑意,瞧着就是故意拿乔走流程,容谙瞧在眼里,唇边弧度也忍不住扬起。
他同小皇帝拱手道:“自当如此。”
“那先生先回内阁,等朕的好消息!”
“是,臣告退。”
眼瞅着容谙走远,小皇帝激动地原地蹦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又故作矜持地甩袖负于身后,步履轻快地踱回案边。
“阿笙,你去请长公主入宫。”
“印公,替朕磨墨!”
练了这么多年的字,可算能亲自拟写阿姐的赐婚诏书了!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
“陛下还是同小时候一样喜欢容辅。”掌印段思齐适时出声,他躬身弯着腰背,言语透着慈爱。
“这是自然。”
笔尖在砚台上细致舔墨,小皇帝正要落笔时,又听段思齐感叹道:
“容辅与殿下终于能修成正果了,委实不易。”
一句话,让小皇帝面上喜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他才十二岁,是稚嫩不假,或许瞧不深许多事,但他不傻,哪里会听不出来段掌印话里话外的提点。
那年容谙救下落水的阿姐,父皇出人意料地宁许官位不许婚。阿姐隐下落寞,他便是在这天玑殿里听他父皇说——容谙可为权臣,不可为外戚。
“印公。”
小皇帝搁下笔,两手交握,身板立得笔直,视线悠远望向殿外。分明是稚嫩青涩的眉眼,却宁静得颇有几分帝王威严。
他沉声开言:“朕是父皇的子嗣,但朕与父皇不一样。父皇的教诲朕不敢忘,而如今朕才是大胤天子,朕有朕的选择与考量。”
“印公,有些话你以后不必再说。”
段思齐默默垂立于一旁,不再说话。
小皇帝重新拾起笔,须臾间,诏书拟定。他仔细阅览一遍,手往边上摊开,段思齐恭敬递上玉玺。
长公主府。
医女背着药箱离开主院,不时,赵徽鸾走出房门准备入宫一趟。
惜春几人紧张兮兮地围在她身边,如临大敌。
赵徽鸾无奈顿步,好笑道:“你们倒也不必如此。”
四人尴尬挠耳,毕竟第一次嘛,她们当婢女的也没经验。看赵徽鸾又动身走路,她们急忙跟上去。
行至宫道,正要折往内阁方向,内侍阿笙连声唤着“殿下留步”跑到她跟前。
“陛下有请。”
来到天玑殿,小皇帝挥手示意段思齐与阿笙退下。
“阿姐过来瞧瞧朕给阿姐准备的生辰礼。”
赵徽鸾狐疑地接过弟弟递来的黄轴,打开一看,惊得眼睛都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