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不知道当年朝中究竟是怎么样个情形,竟能让皇上疑心至此,可顾诀却是因此废了。
属于他的功绩落到了旁人头上,还要承受百倍的骂名,就如同飞鸟尽良弓藏。
直到如今,旁人再提起他,也不记得他少年时闯下如何的功绩,只有那场败仗钉死了的污命。
而这一切,都是源于皇上的猜疑,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历来名将都难免会遭受猜疑,沈瑜很清楚这一点,可等到真亲身见着,却还是觉着唏嘘。
沈瑜道“皇上他”
话说了一半,她又觉着不妥,将后半截生生地咽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宋予夺竟冷声说了句“他本就是个多疑的性情。”
虽知道此处并无旁人,可沈瑜却仍旧是吓了一跳,她并非是担心会被旁人给听了去,而是没料到宋予夺会说出来。
这已经称得上是“怨怼”了。
沈瑜沉默了会儿,忽而意识到什么,低声问了句“你自西域回来后,可是也遭了猜疑”
她还记得,宋予夺那时进宫去,整整一日方归。
“这是在所难免的,”宋予夺却并没有很在意这件事,只是自嘲道,“若非当初我带兵血洗西域皇室,只怕也没那么轻易就揭过。”
当初宋予夺一反常态,行事手段也称得上一句“心狠手辣”,众人纷纷揣测,说他是因着被西域皇室劫留,所以生了报复的心思。
直到如今,沈瑜方才意识到,他原来竟是这么想的。
并非是因私仇泄愤,而是为了彻底撇清关系,以免回京之后遭猜忌,自己又无从辩驳。
想明白这一点后,沈瑜心中百味陈杂。
将军们在外九死一生,却还要分神去想着这些事情,委实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见沈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宋予夺宽慰道“你放心,这事早就揭过去了。再有,如今东府这边就只剩了我一人,手中也没实权,皇上不会再动什么心思。”
按理说,听了这话之后,沈瑜就该放下心来的。
可实际上却并没有。
沈瑜对旁人的情绪一向很敏锐,她直觉着宋予夺应当是还瞒着些事情,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宋予夺原本是并没打算向沈瑜提这些事情的,只是见着顾诀之后,想起了许多事情,不经意间就说得多了些。
如今回过神来后,便打定了主意不再说。
沈瑜也只能作罢。
不多时,小厮将饭菜送了来,是些家常的菜色。
赶了一日的路,又与宋予夺聊了那些事,沈瑜已没了什么精神。加之胃口也不大好,匆匆地吃了填饱肚子后,便放下了筷子。
但这对宋予夺来说并不算什么,毕竟在沙场之上枕戈待旦,又怎么把这么点路途放在眼里。
他仍旧在吃饭,沈瑜回头看了眼那床,神情犹豫得很,张了张嘴,可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宋予夺只当没觉,等到吃完饭,小厮来收拾碗碟的时候,方才开口向小厮又要了一床被褥。
小厮虽觉着奇怪,但并没多言,应了一声后便依言照办去了。
见此,沈瑜略松了口气。
等小厮送来了被褥,宋予夺向沈瑜道“你若是介意,我就打地铺睡上一晚。”
沈瑜“”
她就是再怎么着,也不能自己睡着床,让宋予夺这么个大将军在地上睡。
略一犹豫后,沈瑜将两床被子并排铺好,低声问道“你睡里边还是外边”
早前大年夜,她答应宋予夺会留下来的时候,其实也想过两人之间迟早会有亲密的举动。可心中明白是一回事,迈过这个坎就是另一回事了,她心中仍旧有些抵触。
这几个月来,宋予夺并没提过这件事,这倒是让她松了口气,却不料竟在这客栈横生枝节
宋予夺神情自若道“外边。”
“那好。”沈瑜动作迅地脱了鞋袜,随即上了床,一鼓作气地掀开了被子,躺了下去。
沈瑜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似的,宋予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躺进了被子里,翻身向着里面。
从宋予夺这个角度来看,只能见着她散在枕上乌黑如墨的长。
她这活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兔子,宋予夺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想说什么,但又怕一个不妨吓到她,便吹熄了烛火,脱了外衫,在这床榻的外侧躺下。
虽是背对着,什么都看不见,可宋予夺一躺下,沈瑜就在也没办法忽视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