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会儿,坐直了身子,无奈道“你去告诉予璇,让她准备着,我明日便去见一见那位南边来的神医。”
沈瑜连忙应道“嗳,我这就去告诉她。”
云氏见她这模样,也觉出些不对来,回过味儿来后感慨了句“你这劝人的方式,倒是别致。”
她并没生气,甚至还无奈地笑了声。
沈瑜抿了抿唇“可我说的也是实情。”
云氏点了点头“是,你说的不错。”
沈瑜方才已经大着胆子试探了一次,虽然云氏并没察觉到,但她也不敢再多言,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听了沈瑜转述的话,宋予璇立即转悲为喜,破涕为笑“阿瑜,多亏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她看过来的眼神又是欢喜又是崇敬,沈瑜有些哭笑不得,随即又觉出些心酸来。这姑娘待人一向赤诚,若能从小便好好教导着,今日想必是另一番模样。
沈瑜抬手,摸了摸她的鬓,轻笑道“你安心照顾夫人,旁的事情不用担忧。”
及至第二日,宋予璇陪着云氏到慈恩寺去,向那位神医求诊。
而沈瑜这边,则是在修齐居摆了场“鸿门宴”,等着几位掌柜的到来。没酒菜,只有笔墨与珠算。
这些掌柜还不是一道过来的,66续续赶来修齐居,沈瑜并没见他们,而是让人在院中等候着,等人来齐了,再说其他。
赵管家倒是一早就到了,他昨日被沈瑜不上不下地摆了一道,一夜都没歇好,早早地就赶了过来。
早就过了说好的时辰,可人还没到齐,他状似不经意地向青溪抱怨道“这些人实在是太出格了,我先前已经知会了他们,务必要早些过来,不料竟拖到这时候。”
赵让谦堂堂一个大管家,怎么会无缘无故跟她抱怨这种事情
青溪略一想,便明白过来了,忍着笑意,义正辞严地向他道“委实是过分了,我这就去回禀如夫人。”
说完,她回身进了屋,将此事转告了沈瑜,小声笑道“赵管家这是想撇清关系呢。”
赵让谦那话乍一听是抱怨,可实际上,却是想告诉沈瑜
先前通知下去的时候他已经提醒过了要早点来,如今人没来,不是他的疏漏,全然是那人的错。
沈瑜翻看着先前批注的笺纸,无声地笑了笑,随口问道“还差几人”
青溪如实道“一人。”
“谁”
“绸缎庄的孙掌柜。”
沈瑜扫了眼笺纸,从那一摞账册中抽出一本来,看了眼朱笔批注,冷笑道“这位果然是艺高人大。账册都敢造假,那如今迟迟不来,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孙向劲,打从六年前任绸缎庄的掌柜。
那本最离谱的造假账册,便是出自他手。
又等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这位孙掌柜方才姗姗来迟。他的确是没把沈瑜这么个妾室放在眼里,只是没料到,一进院门,迎接他的并不是沈瑜的怒火,而是自己那几位“同僚”的怒视。
他自然是不知道,这几位在院中等了他多长时间的。
尤其是来得最早的赵管家,等了快一个时辰,心中七上八下的,此时瞪向他的眼神也就更为凶狠了。
孙向劲虽敢在账册上作假糊弄云氏,可却不敢得罪了赵让谦,上前两步陪笑道“诸位来得好早,倒是我迟了,委实是对不住。”
赵让谦早就让沈瑜给收拾妥了,如今自己的去留还没个定准,也懒得跟他客套,只冷声道“这话你留着同如夫人说吧。”
孙向劲觉出点不对劲来,还没来得及问,青溪便打了帘子,请诸位掌柜进门去。
赵让谦一甩袖,先进去了。
他是最早接触沈瑜的人,也是被沈瑜吊了最久的人,这几天过得堪称是心力交瘁,如今只想快些要个结果。
赵管家进去了,其他人便也66续续地跟上。
沈瑜端坐在正位上,捧了盏茶,轻轻地吹开了热气,清淡的茶香飘散开来,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厅中众人。
七个掌柜,并着一个赵管家,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
神态各异。
沈瑜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淡淡地说了句“诸位先请坐吧。”
沈瑜这个人,长相跟气质都很有欺骗性,不怒的时候,就像是个温婉的小家碧玉。
孙向劲打量着她,见她这模样,便彻底放下心来,抬手去拿小几上备好的茶盏。结果他手才碰着杯壁,便听见沈瑜冷不丁地叫了声“孙掌柜。”
这一声来得太突然,他手一颤,险些将茶盏给碰翻了。
“孙掌柜,你的新账册呢”沈瑜道。
孙向劲收回了手,取出了新带来的账册,正准备交给沈瑜的时候,又被打断了。
“不必给我看,”沈瑜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只需告诉我,这账册上八月初三那日记着的条目,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