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你快回去吧。”
“嗯……”
他还挺高兴,转身之后背影都是掩盖不住的雀跃。
徒弟走后,夏诉霜舌根还在发麻,抿着唇上残存的触感,呼吸里全是他的味道。
她有点懊恼。
自己怎么就冲动了呢,现在算什么呀?
—
冬去春来,隆冬已过,但山间犹寒,外头积雪未化。
宋观穹洗的衣服都没地方晒,索性将自己的屋子当成了洗衣房,到处是女儿的小衣服,火炉烧得整个屋子暖烘烘的。
他将女儿小衣服收过来,叠在一起,摸着还是暖暖的。
夏诉霜着迷地在女儿吐泡泡,小声地夸她真厉害,宋观穹也过来逗了一会儿又出去了,她也没注意。
看了好久,从对女儿的沉迷中清醒过来,才听到外头的水声。
阿霁在做什么?
她从外间窗户的缝隙看出去,原来是又在洗女儿的褯子了。
宋观穹搓洗得仔细,过了水之后拧干放在一边,又去捞水里的,木盆里不知道有几件,总能见他捞出下一件来。
雪化时是最冷的,风也跟刀刮一样冷飕飕,山中猎户都恨不得多披一身皮袄子,但阿霁好像不知道冷一样,手一直浸在冷水里,每一件都认真搓洗。
夏诉霜定定出神了好久。
她似乎都有些忘了,他是定国公府的世子,乘肥衣轻,银钩玉唾,这样的天气该是高床软枕,仆婢成群的伺候,紫金兽首炉里燃着银丝炭,不受一点寒风,舒舒服服地过了这个冬天的。
阿霁却抛了富贵日子来伺候自己,身段放得比一般夫君还低。
她还要迟疑吗?
察觉到师父的视线,宋观穹看了过来,关切道:“是饿了?”
风吹动他的头发,夏诉霜的视线定在他手上,心里酸溜溜的,“没有,我还不饿。”
“你随便洗洗,快点进来吧。”说完这句,她关上了窗户。
可就是这样,阿霁也在外面忙了半个时辰,才穿着一件单衣,端着饭走了进来。
“师父,吃饭了。”
夏诉霜再也忍不了了,皱眉气势汹汹地起身,宋观穹还以为她又要发脾气,忙说道:“你不想吃饺子,我去下面条好不好?”
结果被强行拉到暖炉边坐下,冷得像冰一样的手被师父举到了暖炉边烘着。
夏诉霜见那双白玉似的手浸过冰水,已经到了惨白的地步,清瘦的关节冻得通红,看得她心里不是滋味:“屋里的衣裳还多,你赶着天天洗做什么!”
“这天晒不干衣裳,洗了好拿回屋子里晾,不然我怕幸时没衣服还,而且往常我都是用热水洗的,只是春天快来了,柴火也少了,担心你们的屋里和平日做饭不够炭用,才用上冷水洗的。”
话虽如此,可夏诉霜到底心疼他每天忙前忙后的,“这阵子,不如多花点银子,请个人上山帮忙分担一点杂活,顺道多买点炭吧,你省这个做什么?”
“可是请了人,同人家怎么说?”他好像真的在烦恼。
是了,到时候说是师徒还是夫妻呢?
夏诉霜自己也早就乱了,“就……照找稳婆的时候说。”
“师父,你……觉得,咳,我这一年来,做得怎么样?”他觉得也是时候了。
炉火照出他过分干净的骨相,流云映月,还带着一点紧张。
几个月来,他忙前忙后,还要受她的气,却从未有半分勉强和不耐烦,比寻常人家的夫君尽心百倍。
“当然好,不可能有人能做得比你好了。”
无论是谁看来,这都是个可以托付的良人。
有时候夏诉霜竟想,若他们不是的师徒就好了,这世间很多女子可以做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唯独她和阿霁,没有光明正大可言。
况且两个人是稀里糊涂在一起过日子的。
她原本喜欢的人是阿兄的好友,如今反倒不大想到他了,眼前的虽是徒弟,但感情自己做不得住,就是偏到了他身上。
阿霁呢,他说从小就喜欢她,夏诉霜只怕那不过是晚辈对长辈的喜欢,被他弄错了。
她自己想得清楚,这段师徒关系已然不清白,她一直在等阿霁先开口。
但有了女儿之后,他好像就忘了这件事,只是说过一次,想亲她……
夏诉霜想问,又不敢开口,就光望着炉火发呆。
一见她缩着,宋观穹就想抱把人起来,等烘暖了身子,才张臂拥住她。
“怎么不开心了?”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