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飞溅,有一块擦过宋观穹的脸,在眼下划出一道血痕。
那一瞬间,谁都没有动。
夏诉霜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从未打过他,阿霁从小就听话,她说什么都听,省心孝顺,她心疼还来不及,现在却动辄对他横眉怒目,明明他都是为自己好……
夏诉霜想手背到身后,又觉得不对,伸手去碰他的脸:“阿霁,你疼不疼。”
宋观穹还是没有一句重话,将碎瓷收拾了,“没事,徒儿再去盛一碗,你慢慢吃。”
血珠已经从伤口渗了出来。
夏诉霜起身去找出药来,忍着哭腔说道:“你出去吧,你下山去,别再管我了。”
说完就回屋去了。
见她又要缩到角落里哭去,宋观穹怎么可能走。
后背贴上温暖的胸膛,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被阿霁抱住,他身形高大,像茧一样将她包住,陪她窝在小角落里,
被环抱着的人得到了一阵安心感,这是她想要,又抗拒的亲近。
夏诉霜不是不知道,自己看阿霁,越发不像在看一个徒弟了,嗅觉也变得灵敏很多,莫名喜欢阿霁身上的味道,还忍不住……偷看他,莫名在意他说的话。
其实这不是回山之后才开始的,在建京就这样了。
要是让他知道,会不会觉得自己……为长不尊?
“累了就靠着徒儿吧,师父,你生几次气都行,不,生气对身体不好,不开心就打我吧,我不怕疼。”
宋观穹说着还举起她的手打自己,夏诉霜收回自己的手。
“我不想这样……”
她转身将额头抵在他胸膛上,伏在他怀里。
宋观穹眼眸明亮了一瞬,已经到了可以拥抱的距离了,他爱极了师父依赖他的样子……
抬手顺着她的背,他安慰道:“别伤心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夏诉霜心里的郁气慢慢被抚顺,忽略了他的称呼,“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想吃饭,也不该砸东西。”
她刻薄、
年长、不可亲近,大概也不会讨人喜欢,一想到这个就红了眼睛。
“师父大概是难受才这样的。”
她确实难受,心好像被放锅里干呛一样,又闷又燥,连喘气也累。
怀孕真的很累,每一天都心悸气短。
“累了就睡一觉吧,我陪着你。”宋观穹的声音低沉平缓,可以安神。
夏诉霜闭上了眼睛,慢慢平静了下来。
睡醒了发现自己还靠在徒弟身上,往后看,阿霁也睡着了,他的右手就横在自己小腹上边。
因为怀有身孕,夏诉霜的胸口沉坠了不少,压着他的手,被衣料勾勒出了满月形……
她看得心悸,以为人还没醒,小心地把他手臂轻轻挪开。
宋观穹根本没有睡,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睛。
师父没有跟他生气。
发觉她要往后看时,他才又闭上了眼睛。
有瓷罐的轻响,然后师父的气息靠近,脸上点点微凉,伤口被她涂上了一点药膏。
—
所幸山中夏日比别处要凉爽,林中长风徐徐吹来,令人暑气尽消。
到了晚间,天上点点星子都比别处璀璨明亮。
宋观穹坐在稍矮的竹椅上,一手打扇,一手轻轻搭在她肚子上,对着孩子闲话。
夏诉霜也跟着听那些典故,不时被逗笑,忍不住说道:“阿霁一定能当个好阿爹,谁家女儿嫁了你……”
她突然不说了。
从前阿霁尚可称之为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将来多了个私生子,谁嫁过来就委屈了,她还算得上半个“罪魁”,行事不端,也不配做一个可以谈论儿女亲事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