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遭不是叙旧的好时候,夏娘子既然搬到这儿来了,正好……”
“没什么正好的,诉霜久居深山,不喜与人来往,何况周将军……还是避嫌为好。”
说罢,她转身离去。
宋观穹意味深长看了周凤西一眼,跟上了师父。
进门之前,夏诉霜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周凤西还站在那儿,已经丢了扫帚。
见她回过头来,朝她做了一个手势。
那是……约她一更相见。
他在山上养伤时,二人为了躲过白祈山人的晚课,偷偷出去玩,就约定了这个手势。
十年了,他还记得。
夏诉霜扭过头,不做任何回应,走进了大门。
宋观穹也看到了周凤西的手势,面容不见半分变色,只是将师父全然遮挡住。
进去之后,他反手将小院的门在身后关上,门外那人的视线被隔绝,留两人一方安静的天地。
夏诉霜吐出一口气。
或许是为了消解掉见到周凤西的愁绪,她更加认真地打量起这一方小院来。
看着看着,因那份熟悉,眼里绽出了惊喜。
见她喜欢这院子,宋观穹扫去不快,有了一点小满足。
夏诉霜在庭中望了一圈,回头向徒弟笑了一下,有些不解:“这个院子……”
“徒儿想着,师父住在熟悉的地方会比较舒服。”
“让你费心了,为师住哪儿都不要紧,但是在建京能住上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很值得高兴的事,”夏诉霜一点都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要布置这个,你辛苦了很久吧?”
她的手在身侧动了动,想和从前一样,摸摸徒弟的脑袋。
那些顾忌又化成丝线,将她手缠住。
迟疑的手被牵起,放在自己的脸侧,宋观穹闭了闭眼,“徒儿不喜变化,便猜师父也不喜欢。”
这话似在提醒她,他只当她是师父,夏诉霜自己也该释怀了。
指尖轻颤的一下,似在摩挲他的面颊,夏诉霜终是彻底放下,手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师父很喜欢,阿霁,谢谢你。”
宋观穹见她笑里尽是释怀,笑意反倒淡了。
心无限坠下。
和他睡在一起,原来是要尽力摒弃的心结吗?
笑靥下丝丝缕缕渗了血,他温和道:“从前在山上都是师父照顾,难得让徒儿找到了对师父好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呢。”
夏诉霜笑着摇头,哪里是她在照顾他。
“阿霁太懂事了,让师父省心太多,你别笑话,我总希望你任性一点,能弥补一点……幼时的日子。”
她常看到农户猎户的孩子们上山打鸟,下水抓鱼,玩得不亦乐乎,夏诉霜也曾经牵着大徒弟,问那些孩子愿不愿意跟阿霁玩。
他们起先是愿意的,结果黄昏时阿霁回来,衣裳都破了,脸也是脏脏的,看到师父的那一刻,眼圈才慢慢红了。
夏诉霜当即拉着他去找那些小孩要说法,和那些找她讨公道的农妇撞在了半道上。
原来阿霁不是单纯地挨打,那几个小孩脸上也没好皮,成串的伤跟紫葡萄似的。
当时夏诉霜差点笑出来,忙低头挡住了嘴。
后来听见那些小孩骂自己徒弟,她就笑不出来了。
“死人脸!”
“不会哭也不会笑。”
“让他下水捉鱼他都不愿意,我们才不要跟他玩呢!”
“推了又怎么样!他不听话!”
这么说她徒弟就过分了!
夏诉霜还要努力说服那些小孩,阿霁却拉拉她的手,说自己也不愿意。
不愿意跟他们玩。
夕阳拉长了两道孤零零的影子,也将对面连绵小山一样的身影投到二人脚边。
夏诉霜望着,叹了一口气,师徒俩又拉着手在夕阳里往山上走。
后来夏诉霜就自己陪着他玩,一起看星星,一起扎灯笼,他的笑也慢慢多了起来。
这样一发呆,手就被宋观穹握在掌中,一个个揉她着手背上的窝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