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期限就在眼前,小芙芙什么都不知道,她还开开心心地觉得,自己会和红红这么一直这样下去,长大、生活、闯荡江湖、锄强扶弱……
一点红心里对她怀着愧疚。
他总是在想:一点红啊一点红,你到底算什么东西?也配拥有罗芙芙这样好的孩子么?她跟着你三个月,你却又要送走她,岂不是要她伤心死了……既然如此,为何不当初就狠一狠心,要楚留香带走她?
最起码……好过现在。
或许是因为那时候他自私了吧,自私的想要和罗芙芙一起度过他人生中最自由、最享受的三个月。
他的人生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但他的确厌倦了那种杀人为业的生活,他早就想金盆洗手了,即便金盆洗手的结果就是死。
死又有何惧?
可真的拥有了自己珍爱的孩子后,他才发现,原来人一旦有了牵挂,就这样不想死。
可他……
一点红深深地凝视着小姑娘。
小姑娘的眼眶开始慢慢地变红,她的小嘴又开始忍不住板了下去,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她吸了吸鼻子,低下头,用手绞着
自己的腰带。
她有点不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能感觉到红红的情绪。
半晌,一点红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把罗芙芙抱进了他的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我没事……叫你担心了,睡吧。”
芙芙抬起头来,说:“芙芙明天要吃螃蟹!”
一点红道:“好。”
芙芙又说:“要红红帮我剥。”
一点红道:“好。”
芙芙最后说:“还要红红把螃蟹壳再拼回来!”
一点红道:“…………好。”
芙芙破涕为笑,一把抱住一点红,欢呼:“红红最好啦!”
一点红道:“你不要哭了。”
芙芙抽抽鼻子,分辩道:“我才没有哭呢。”
说着,还背过身去揉揉眼睛。
一点红忍不住又笑了笑,沉声道:“睡吧,明天去和我一起取东西。”
芙芙道:“好哟~”
芙芙乖乖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滚了两圈,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芙芙卷,三秒就入睡。
芙芙:(。-ω-)zzz
一点红勾唇一笑,灭灯去外屋。
第二天,他果然带着芙芙去吃螃蟹,十月正是吃蟹的好时候,不过罗芙芙这年纪的小姑娘,脾胃太弱,不可多吃,一点红虽然没带娃经验,但酒楼的人有,特地提醒了后,一点红就只给罗芙芙剥了一只。
罗芙芙很珍惜,罗芙芙吃得很干净、很小心,还获得了一只蒸得甲壳通红的螃蟹标本,喝了两小杯温得热热的桂花冬酿酒——冬酿酒这东西,一般是在冬至前后才有得卖,这店家倒是小心,十月就开始酿了,专门就是给小孩子喝的。
此物虽然叫酒,但因为酒精度太低太低,一向都是合家欢的首选。
罗芙芙喝了两杯,也没醉(这东西根本不可能喝醉人),脸上却红扑扑的,看上去更有活力了些,拉着一点红的手冲出门去,口中大喊:“炮|弹冲击!!”
一点红:“…………”
芙芙又道:“红红不是说要我陪你去取东西嘛,取什么呀?”
一点红道:“跟我走。”
他们就一块儿去了家小店,一点红直言要给她做一方小印,又要那人给“罗敷”两个字设计花押——罗敷,是罗芙芙的大名。
那人亲自教罗芙芙写会,她果然是个极聪明的孩子,连花押这种设计来防伪的复杂东西都能很快记住,一点红叫她写,她就乖乎乎地写。
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是这样子,院长阿姨说,她从三四岁开始,每天都要认两个字,有时候晚上都睡了,还要打着哈欠爬起来找阿姨,说今天的字还没有认。
给她定做的小印,很快就做好了,两日之后,一点红就带着罗芙芙前去取印,取完印之后,又带着她去了一趟大通钱庄。
大通钱庄,乃是江南花家名下的钱庄,江南花家,则是天下地产最丰的豪
富大家,这一代有七个儿子,有入仕的、有经商的、有名门正派的弟子……
这不,这一次,他们两个人在大通钱庄里就遇见了其中一位。
钱庄堂屋,站着个长身玉立、锦衣玉冠的翩翩公子,一点红一眼就发现,这人是个瞎子,因为他下意识地举动,是侧过耳朵去听,而不是抬眸去看人。
再一看这人毫无焦距的双眼——果真如此。
此人正是江南花家的七公子花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