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着手,轻轻摸了摸林清川的头,又在林清川反抗前快速收回:
“好孩子,你先坐一会儿,我和你姐姐,说会儿话,好吗?”
关于妻子,他想了解的太多太多了,却也能从儿子身上的伤上知道,那必然是一段太过悲惨的过去。
他想知道妻子经历过什么,却不愿意儿子再回顾一遍。
许槿无疑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又安抚有些不安的林清川:
“清川你和二哥在这儿等着,我和林先生说会儿话。”
林清川点头,又在林子诚要跟上去,破天荒主动开口:
“她是我姐姐,我唯一的,姐姐……”
认真的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
“嗯,我知道了。”林子诚点头。
等进了警察准备好的说话的房间,林子诚情绪已经控制住了:
“对不起,许小姐……嗯,清川说你是他姐姐,我能喊你的名字吗?你就叫我一声林叔吧。”
许槿点了点头:
“林叔。”
“好孩子,你知道我想问什么的对不对?”
林子诚嗓音干涩。
“您真的,想知道?”许槿也有些为难。实在是单就她知道的情形相比,就能推测出姚大妮这辈子有多苦。
“我想知道……”林子诚重重点头。
“我知道的也有限……”许槿清了清嗓子,“不瞒您说,姚姨到我们家的时候,脑子是糊涂的,除了死死护着清川,其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姚大妮的性格太过隐忍,即便傻了,也不是那种疯疯癫癫的,还见人就会抱着林清川,露出可怜兮兮的笑。
“……我爸一开始不知道她是傻子,知道后,就不肯再要她,就把她和清川一起赶了出去……”
“……后来姚姨带着清川,又流浪了很多地方,清醒的时候,她就带着清川去乞讨,犯病了就会被送到不同的人家,可不论经历什么,却从不肯松开清川的手……”
“姚姨,真的,太苦了……”
虽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林子诚却依旧有些承受不住。捂着脸,好大一会儿才抬头:
“大妮儿他们,就这么一直在外流浪吗?”
林子诚更想问的是,为什么都这么苦了,却始终不肯,回老家那边?
许槿自然明白林子诚的意思,好一会儿才道:
“应该是,姚姨不想回去吧……”
“是吗,”林子诚无意识的顺着许槿的话道,“……对了,你刚才说,三妮都已经结婚了,他们还要逼她再嫁给一个傻子?”
林子诚低着头,从许槿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
事实上自打国家这边释放出和过去政策不同的信号,思亲心切的林子诚就不顾家人的阻拦,第一批回了国。回来之后第一站,去的就是姚家。只是一则姚大妮带着孩子离开的也七八年了,二则姚父姚母贪林子诚的钱,费心掩盖。林子诚能打听出来的消息着实有限。
可即便如此,林子诚还是零零星星的听到些风言风语,比如他逃离后,姚大妮处境确实不是一般的难,姚父姚母那边其实并不大管她的……
其实当初他之所以会选择出逃,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姚宝林——
姚宝林拿了他的那块表,在一个革命小将面前炫耀,还说他这个姐夫是大资本家,家里藏的好东西多着呢。多亏了从前一个老邻居,正好在革委会看门,赶在他被清算前,冒着风险偷偷通知了他。
那会儿他并不知道姚大妮怀孕,却依旧是犹豫不决,一是害怕这一去前途未卜,要是被抓到,怕是下场更可怕;二则不放心姚大妮。毕竟生活这么久了,足够林子诚看清楚姚父姚母的为人,那就是疼女儿的。
倒是姚大妮,比他还要坚决,当天就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逼着林子诚马上离开,除了保证一定会等林子诚回来之外,还坚持姚父姚母肯定会护着她。之前是觉得她嫁人了,才会不咋管,真是林子诚走了,她又做回姚家的女儿,父母咋可能不管她的死活?
林子诚承认,他那会儿也真是被吓到了,虽然觉得妻子的话不尽其实,却还是最终选择了离开。
即便回来后,觉得姚父姚母有些不对劲,却还是没把人性往最坏的地步想——再怎么说都是亲女儿,即便不愿意被牵连,总不会落井下石吧?
可想到生死不明的妻儿,到底心里有了疙瘩,不肯让贪婪的姚父姚母如了意,一分钱都没给他们留,就选择离开。
一直到上半年又在省城这边偶然遇上,看到明显苍老了许多的姚父姚母,听他们说着这些年如何想念大妮儿,林子诚到底心软了,帮他们找了房子,又提供日常生活所需,就是他们跑去香满园揩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现在想想,林子诚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早知道妻子会遭受这些,他就是死,也不离开的。尤其是在外面那么痛苦,甚至人都傻了,还不肯回老家,足见对于妻子而言,老家,或者说娘家那里,是比外面还要残忍和可怕的地方!
正发着呆时,门却忽然被敲响,卫韶恒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林先生,林先生,那个姚宝林来了,说是找你拿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