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恳请唐氏通融一二,再等上一两年,她便能将钱还上。唐氏一听要这么久,却不愿意,埋怨苗氏撒谎骗他,当初说好只借三个月。唐氏便限期令苗氏葛氏于一个月内必须把钱凑齐还给她,否则她就将此事告知马随。
马随的脾气红线巷的人都知道,他人长得又高又壮,脾气极差,经常伸手打人。巷子里没人敢惹他,随便得罪他。苗氏葛氏婆媳这边,除了孩子,就只有她们两个女人守家,更加害怕马随了。
眼看这还钱的日子要到了,婆媳俩实在凑不出钱来,正焦急之际,她们目击到一名陌生男子突然打了唐氏一巴掌。苗氏灵机一动,便想到了灭口地办法,于是便带着葛氏一起,实施了她们自认为万无一失的杀人计划。
“就为了二十两银子,你们竟要了她的命”朱氏拉住自己激动的丈夫,代丈夫痛骂苗氏、葛氏婆媳二人。
亏得她之前还对她们感恩戴德,再三道谢,还以为她们好心帮忙报案,帮忙照顾唐氏,岂料她们才是真正杀害唐氏的凶手
朱氏与丈夫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任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竟是他们给的嫁妆害了唐氏。当初嫁妹妹,他们夫妻都怕唐氏受苦,才特意多舍了些钱给她。
“你们夫妻出于好心去盼唐氏能过上好日子,全然无错。该憎的是恶人作恶,唐氏好心借钱给她们,她们不知感恩就罢了,反而要了唐氏的命去。”周老判官叹气,安慰朱氏夫妻不必如此自责。
“世道不管到什么时候,人性都是如此。好人总是在忏悔,坏人总是在推卸责任,口喊着无辜。”苏园看向苗氏、葛氏婆媳以及马随。
苗氏葛氏夫妻不必说了,已然证据齐全,老实招供了,押入牢等候最终判刑即可。
马随倒是逃了一劫,可以安然无恙地从开封府离开。
未免起冲突,苏园命衙役先行送走了朱氏及其丈夫。
马随连忙来跟苏园道谢,感谢她查清案子真相,洗清了他的嫌疑,也感谢他刚才先安排唐氏的兄嫂离开,叫他省了不少麻烦。刚才那对夫妻瞧他那眼神,简直跟要吃了他似得。
“如今唐氏人已亡,你们夫妻二人并无子嗣,你当归还人家的嫁妆。”苏园道。
马随愣了下,马上讪笑着点头,“小人明白,小人今晚就把钱凑齐了,给唐家送去。”
“很好,我会派人监督。”苏园道。
马随嘿嘿笑两声,向苏园保证他绝不食言,之后便跟苏园点头哈腰地道别。
苏园望着马随的背影,突然开口道“你可曾看过夫”
马随回头,有点不解“小人身体强壮,从小从没得过病,看夫作甚”
“我为你妻子诊脉的时候,没查出她有不孕之症,不过可能我学艺不精,且不孕之症有多种情况,未必能全靠诊脉断出,所以当时我不好多言什么。但回头我想想,你们夫妻二人两年无子,或许不是巧合。你找个夫瞧一瞧,说不定就能寻到根本病因了。”
马随愣了又愣,终于明白苏园话里的意思了。是说他有病他不能生这怎么可能,他身体那么强壮,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苏园从马随走过,一句话轻轻地飘进马随的耳里。
“或许并非因她是不下蛋的母鸡,而因你是绝种的骡子。”
马随备受刺激地瞪圆眼,作为男人,特别是成婚后盼着能有儿子后继香火的男人,如何能忍得了别人诋毁自己绝种马随的眼神里难以抑制地暴露出对苏园的憎恨和愤怒。
他人长得高,满脸横肉,这般怒火冲冲瞪人的时候,很容易把一些普通人吓得缩了脖子,尤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但苏园注定不是普通人,她自然不惧马随的气势。再说平常白玉堂的气势比他厉害百倍,他这点架势在她眼里连个小虾米都算不上。
马随到底忌惮这里是开封府,不敢随便造次。他气呼呼地离开,嘴里骂骂咧咧,但等路过街上药铺的时候,他不禁就想起苏园对的话。
第一个药铺他走过了,等到路过第二个药铺的时候,他又想起苏园的话,硬给略过了。至第三个药铺时,他忍无可忍,进去找了坐诊的夫,令其为自己把脉。他倒要搞清楚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夫听了马随的诉求之后,捻着胡子为马随诊脉片刻,然后就瞄了他一眼。
马随被这一眼看得很不舒服,粗声叱问夫,到底什么结果。
“肾气不足,气血失于和畅,爷所料不错,你确实有”
“你胡说什么”马随蹭地起身,也不付夫诊金,立刻就跑了出去,随后他另找了两名夫给自己诊脉,都说他肾气不足,因肾主藏精,所以确实患有不育之症。
马随脑子轰的一下,最后浑浑噩噩地走回家,满脑子一直在循环苏园跟他说的那句话。
而因你是绝种的骡子、你是绝种的骡子、是绝种的骡子
东京,小报秘密刊印地。
白玉堂坐在桌案之后,双叠搭在桌边,身子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他一手拿着白绢帕,另一手拿着雪亮的刀,用绢帕慢慢地在刀身上擦拭,让人莫名觉得那把刀越擦越亮,抹人脖子更利落。
负责主写小报的书生此刻跟个鹌鹑似得,站在桌边的一角,手拿着毛笔,躬身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写好文章。最后他放下笔,将写好的文章双手奉给白玉堂。
“白五爷您瞧瞧,这回合不合适”
白玉堂歪头扫了两眼,便精准地指出中间两句,还有后面的三句不够好,“含糊其辞,叫人看了什么感觉都没有。”
“那白五爷想要什么感觉”
“看了之后会愤怒。”
“愤怒”书生明白了,却又不太明白。
他明白是因为他懂了白五爷的要求,是想利用小报刊印上去的言词激女子们的愤怒,令她们意识到一味忍让不可取,反抗粗鲁男人很有必要。可他不明白的是,白五爷作为一个男人,怎会关心这种小事,以至于特意来小报这里,威逼他写这类激女子醒悟道理的文章。
书生又按照白玉堂的要求,重新写了第十遍,总算令白玉堂满意了。
书生松了口气,刚要感慨自己总算过关了,就见白福匆匆进门,给白玉堂又递上几句话。
当看见白玉堂立即瞅向自己的时候,书生晓得,他的活儿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