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卓比他直接,呵笑一声,说:“亏得不是惊蛰那天生的。”
洪二姐听出这话里有揶揄的味道,她踢了一脚洪天卓坐的凳子腿,“就是那日生的,你当我还能给姑娘叫惊蛰呢?”
方瑾瑜嘴边的笑容变深,春分半低着头,手指不停揪搓着衣角,听洪二姐让她赶紧给沏茶去,她嗫嚅道:“娘,咱……咱家……没有茶叶。”
“啧,你这孩子,那快去跟小牛子他们家借点啊。”洪二姐推了一下春分。
“。”春分应了一声,连忙要往屋外去,洪天卓出口阻拦道:“倒点水就行了,我们来你这又不是为了喝茶。”
春分站住了,洪二姐又让她去倒水,再把灶房里刚煮好的番薯端过来。
洪天卓打量着四周简陋的摆设,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你这家里怎么看着越过越穷?早先刘满不是挺会干活的?”
刘满就是洪二姐的男人,会木工,十多年前在江都城的一家铺子里做活,有人给洪家说媒,当时洪二姐也是看上这人有手艺,能养活家。
“……嗯,家里的那几块地收成不好。”洪二姐低下头,随手抓起一块抹布擦桌子。
红木的桌面上有不少划痕,但光亮又干净,洪天卓不爱看洪二姐这副不照实说话的样子,他没好气地开口:“刘满呢?”
“啊?没、没在家。”洪二姐说着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洪天卓他们。看她是往下扒拉一边的头,洪天卓更没好气,“行了,别挡着了,早都看见了。”
刚才洪二姐见他们来,光顾着高兴,忘了自己脸上还挂着伤,这时也不知是怎么了,听洪天卓说话,她眼眶忍不住地泛湿。
“刘满呢?”洪天卓又问一遍,“这做木工的下手可够狠的啊。”
洪二姐抬手捂着脸,使劲儿憋起哭腔,“不、不是他,是我、我自己不小心磕了一下。”
春分掀帘子进来,洪二姐去接她手上端着的一个大碗,趁这功夫她拿袖子蹭了下眼角,把装着六七根番薯的碗放桌上,她又装做了之前的乐呵模样,跟方瑾瑜说:“快尝尝,自家地里种出来的,可甜了。”
“嗯。”方瑾瑜拿起一根番薯,问洪天卓:“你也吃一个?”
“你吃吧。”洪天卓嘴上说着不吃,可他拿过了方瑾瑜手上的番薯,洪二姐还纳闷他怎么回事,再看原来洪天卓是把番薯皮剥了再给方瑾瑜。
“看你这会疼媳妇儿的,现在你除了这张脸,其他地方我就跟不认识你似的。”
洪二姐随口一说,可方瑾瑜的心里还是不禁往上提了一下,他比洪天卓还要紧张洪天卓身上的秘密。
“这番薯甜吧?”洪二姐问方瑾瑜。
“嗯,挺甜的。”方瑾瑜想起他吃过最甜的番薯,是那次和洪天卓在山洞里。
瞧着春分身上穿的花布袄子特显旧,洪天卓看向洪二姐,忍不住说道:“昨儿个不是给你们送来布了?你跟孩子好好做两身衣裳。”
“……啊,嗯……是……”洪二姐又支吾上了,方瑾瑜见春分侧过头去悄悄抹眼泪,他踢了踢洪天卓的脚,示意他看春分。
“怎么回事?春分,你说,什么也不用怕。”洪天卓虽然被洪二姐惹得来火,但他还是对春分控制着语气。
这小姑娘听出洪天卓是要给她和她娘做主,心里一下就觉得所有的委屈都能倒出来了,而且不知为何,她这才第一次见洪天卓,感觉面前就是对她特别好的亲人。
春分拿手背抹了把眼泪,对着洪天卓把话一股脑儿往出倒,“我打小就没瞧见过那么好的布,我娘正说着怎么给我做衣裳呢,我爹回来见了问布是哪来的,我娘说是小舅你让人送来的,我爹不信,非说是我娘偷藏了家里的钱买的,他抱上布要去卖了,我娘跟他抢,他就打了我娘。”她说着眼泪越掉越多,不管洪二姐拉扯她两下,让她别说了。
洪天卓听得火大,春分不停歇地连哭带说:“我爹早就什么活都不干了,每日不是喝酒就是去别人家里赌钱,全凭我娘种地维持着这个家,他醉酒赌输了回来就跟我娘闹腾,家里的钱全让他败光了,呜呜呜……就连、就连上次你给我娘的银子也让他翻出来抢了去,没两日就输光了,呜呜呜……”
方瑾瑜也是感觉吃不下番薯了,不知道洪二姐的日子过得竟是这么不好。
“刘满呢?”洪天卓的怒气直往上窜。
这次洪二姐不隐瞒了,擦了擦眼泪,说道:“昨儿个卖布得了钱,不知道又上哪里赌去了,每回都是早上才回来。”
“呵。”洪天卓压下怒火,语气冷硬,“行,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他。”
知道原来洪天卓是来给自己出气做主的,洪二姐瞬间绷不住了,一屁股坐的炕上就大哭起来。这么些年就是因为看她娘家没人帮衬,没人惦记着她,刘满才越做得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