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急流,奔腾怒吼的大兴运河,船舶靠岸不敢行,而在渔夫纵眼所望大河中央,一瞬间两断,随后悄然复原。
此时,群仙云集的遥州天剑碑上,一个早应被抹去的名字于青苔中再度显现,庞大石剑锋刃上豁然开出一指长小口。
长城边关上,被妖风吹得向北的军旗陡然向南,猎猎作响,有什么东西此时越过了长城。
全天下的人只感觉眼睛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不约而同望向那空无一物的天穹之上。
人间纵横,星河移位。
“。。。。”
时间仿佛同样不似人间所有的一剑斩停,天明缓步朝着山神走去,不管是蛟龙也好,玄武也罢,万妖如同化作石像。
“怎样,老东西,千百年前,可曾有我这般人,可曾有我这样一剑?”天明席地而坐,面对着山神笑道。
老人似乎也从刚刚那一剑中缓过神来,同样缓缓坐下,那被尘封了无数岁月的记忆开始涌现,这一剑,似乎曾经有人借助人族气运斩出过这样一剑,但记忆终究是太模糊,让他忘记了那人名为“帝辛”还是“姬”。
但是眼前这人已经单是凭自身便能做到天道为其而断,高下不言自明。
于是老人轻声摇头道:“可称前无古人。”
“哈哈哈!”天明大笑着,目光朝后方瞥去,落到扶柳长空伞下昏迷的停风,“不敢言后无来者。”
山神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分苦笑,“天下剑道独倾于你,又有多少留给她这后人呢。”
“我命不久矣。”天明从腰间解下“七娃”,狠狠饮了一口,又将酒葫芦抛给了山神。
“好酒!”山神同样豪饮一番,道:“为何要让老朽遇到你们一大一小两个怪物,老朽穷其一生所追寻的长生,终究成泡影。”
“因为你的贪念,你若不贪又如何有此祸端。”天明长呼一口气,“生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你为长生而长生,何苦?”
“人总是恨此生太短,千百年后有谁还会记得曾有你,你也会和我一样,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山神长叹道。
“说实话,本大爷才二十六,也想跟你这个老王八一样,多活几年。”天明再次回看向停风,脸上有几分欣慰,也有几分惆怅,“我做不到了,但往后的百年里,会有人记住我的名字,继承我的剑道,将此道一代代传承下去,这就够了。”
山神沉默了,良久开口道:“老朽有一件事不明白。”
“嗯?”
“为何你会突然醒来。”
天明闻言大笑,“有句话叫做,‘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这是何意?”
“从一开始我便知晓这一切都是假的,身上所有受过的伤痛都消失了,只不过有时候,人就算知道眼前一切只不过都是梦,是泡影,也总是会想要沉溺其中。”
天明轻抚着手中长剑,就像和他的老伙计一样,只有在这个梦中才能相逢。
小师妹,五师弟,大师兄,老头。。。
周黎,王相,秀儿哥。。。
还有。。。玉玲珑。。。
天明所有在现实中不想面对,不敢面对的人,在梦境中可以用自己最年轻,最意气风的模样和他们相见。
对于他来讲,曾经的回忆就像是一杯酒,当你失去,不再拥有时,它就会变得愈浓烈。
然而,停风是一个变数,如果不是她的存在,天明就会永远沉溺在过去中,即便是醒着也会一直醉下去。
“我应该好好和你说声谢谢,让我此般大梦一场。”
“这般。。。如果是你,倒也没什么奇怪。”山神长叹,“老朽走了。”
“酒如何?”
“还行。”
话音刚落,山神缓缓起身,朝着迷雾中缓缓走去,随后化作烟雾消散在世间。
天明并没有在意,只是仍独自一个人饮酒。
下一瞬间,时间仿佛重新归于世间,妖兽却未曾回来,在那一剑之下,妖兽尽灭,就连九品玄武此刻也寸寸绷断,化作粉尘飞扬在空中。
自潼山山脚下,出现了一道裂缝。。。不,应该说是裂谷。
伴随着令人惊恐的震动,一道巨大裂谷向着南方蔓延,凿开山脉,穿过江河。
而天明的目光洒向更远处,所望方向直至天穹,这一剑,将整个天妖州一分为二。
或许是一个人待够了,便站起身朝停风走去。
收回宝伞,将少女揽入怀中,一步步走出了这个圣王空间。
停风若有所觉,缓缓睁开了眼睛,模糊间看到了一个陌生,却又感到熟悉的身影,下意识地开口道:“玄参。。。”
天明微微一笑,似有春风拂过,柔声道:
“我们的路还没走完,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