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听完心中暗叹世风日下,连乞丐这样的弱势群体也有恃强凌弱,日子是越来越难混了:“那平日和你一起的弟兄不和他作对?”花儿问刘老四。
刘老四苦笑一声:“张五人长得高,力气又大,带的人又多,我们几个哪里是他的对手。我们也有去找丐帮的长老,那老人家也收了张五的好处,怎会听我的话,说说车轱辘话就让我离开了。哎,我原想乞丐的日子已经很艰难了,没想到还能更艰难,都是一窝白丁,白丁里还勾心斗角。”
花儿托腮望着破庙里的乞丐们,成天混吃等死,对生活不抱任何期待,他们中有大部分都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才成乞丐,刘老四就是其中之一。
刘老四原是商户人家的仆从,为人老实肯干,任劳任怨,因为月钱少得可怜,也没有娶妻生子,奈何商户一家不知犯了什么错,得罪了朝廷官员,被抄家流放,刘老四便被驱散,四处找生计就是找不到。
朝廷局势风云变化,豪强官吏压榨百姓,官府毫无作为,百姓生活苦不堪言,生意难做,谁家会多招人做工呢?缺人手自个家就有数不清的亲戚和关系脉络可以干起,哪里还轮得到无依无靠的刘老四,就这样,刘老四彻底沦为了乞丐。
“刘老四,我那地盘估计张五也瞧不上,你明日和我一起讨饭吧。”花儿开口道。
“也只能这样了。”
花儿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在她的记事起,刘老四就在她身边了,“花儿”这名字也是刘老四告诉她是她爹娘给她起的,印象中,陪伴她的时间最长就是刘老四,她不仅把刘老四当成朋友,也当成自己的亲人。
“刘老四,我的爹娘是什么样的人?”花儿突然问道。月上中天,破庙里没有蜡烛点灯,只能借着月光看清周围的一切。黑夜里,花儿的脸上斑驳交错,唯有眼睛格外明亮,能与月光争辉。
刘老四望着那两汪眼睛,叹息道:“又想你爹娘了?”
花儿没有回答,破庙里6续传来鼾声,掩盖了她的沉默。
刘老四没有等待花儿的回答,缓缓开口:“你爹娘是我讨饭途中遇见的,都是苦命人,你爹是山中的樵夫,日子如果精打细算还是可以过得下去的,可你娘生了场大病,卧病在床很多年,你爹请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每日把柴换成银两买你娘的药,可依然不够,柴火才多少钱,根本不够抵医药钱,你爹就向人借钱,勉强才凑够药钱。日子过得很艰辛,但夫妻感情很好。直到有一天你娘药石无用,去了,你爹就彻底垮了下来,每日浑浑噩噩,跟丢了魂一样,没过多久,债主找上门来,说你爹欠了很多钱没有还,便抢走了你们家的房子,你爹就把三岁的你给了我,自己也不知上哪去了……”
刘老四讲得很慢,讲得很轻,生怕花儿接受不了,但他低估了花儿承受能力,从小没有见过爹娘,又是在苦日子中长大的,哪还有什么害怕难过的呢。
“所以刘老四,谢谢你,没你我还没法长那么大呢。”花儿突然冒出一句。
刘老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的回答不是指望着花儿感恩,而是觉得花儿应该要知道自己父母的事。
十全书院外,花儿猫着身子在墙外偷听里面的琅琅书声,她对书声的内容充满好奇和向往,可十全书院只有有财有势的名门望族才可以进入,绝对不会容许一个乞儿在这里旁听,踏足。
她听得起劲,看着窗里的夫子绘声绘色地讲着书本的内容,不由入迷,学着夫子的笔画笔顺用食指在虚空中写了起来……
“哈!”一声娇嫩的喝声把花儿吓了一跳。
“你干嘛!”花儿连忙拉低身后的一脸坏笑的小凤,还不忘压低自己的声音。
“我看你手指在比划着,那么入迷能不能注意到我呀。”说完,小凤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
花儿翻了个白眼:“等会儿再陪你玩,我先听完这夫子的课。”说着,又弯着身子往窗户偷窥。
小凤蹲在花儿旁,小声狐疑道:“你听得懂吗?听说十全书院每年都会出考上官的学生。”
花儿轻轻“嗯”了一声。
小凤接着道:“可惜女娃娃不能读书,没钱人也不能读书。”
“那又何妨,我是女娃,我还没钱照样可以读。”花儿嘴角扬起鲜有的弧度。
“这堂课就上到这里,有哪位学子有疑问的?……没有疑问的话我们就散学。”
此话一闭,堂上一阵喧闹,学子们麻溜地收拾书箱,呼朋唤友地打闹着散学。
花儿这才收回目光,带着小凤离开了十全书院。
花儿一手将沙包抛向空中,一手接着,上下来回,这是刚才散学时窗户飞出来的沙包,正好被花儿捡到:“以后碰面能不一惊一乍吗?”
“哈哈哈,好,我看你每次来偷听都特好玩,和平时吊儿郎当不一样。”小凤调笑道。
“走,今天带你去跳格子。”花儿牵着小凤的手往路边跑去。
小凤是她乞讨时遇见的小姑娘,住在她经常讨饭路口的村里,和她一样大,都是十三岁。小凤的爹娘忙着做农活,没空管她,她一个人闷便找路边的花儿玩,久而久之两人就熟识了,直到被爹娘现,嫌弃花儿是乞丐,满身的晦气,多次警告小凤远离花儿,但小凤依旧瞒着爹娘找花儿,两人友谊反而变得更加坚固。
她们找到一片空泥地,花儿在泥地上画起了小方格,一行有两个、也有三个……数量不一,画了好几行,开始跳起来,两人比谁最快跳完。
很快,这一玩法引起刚散学的十全书院学子们的注意。学子们乌泱泱地将花儿和小凤推了出去,出身高门大户的他们知道,街头的穷人和小乞对他们构不起任何威胁。
花儿和小凤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放弃,她们根本惹不起这些生来就比他们优越的孩子,只能怏怏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