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來時的路,現在沿著路往回走的話,應該能和沈呈碰面。
山路被雨水啃食得泥濘不堪,林亦書的小皮鞋踩在上面很快一片狼藉。
她用一隻手拎著裙子,另一隻手用力握緊傘,可時不時就刮來一陣猛烈的風,也帶來銳利的雨,吹得她纖細身體有些站不穩,林亦書不得不停下來適應。
沈呈騎車過來時,看到一副他並不想看到的畫面。這樣幽靜並不安全的山林間,雨和風都肆無忌憚,林亦書握著一把傘行走得艱難。
她用傘擋著一些風,皮鞋踩進猶如沼澤的地面,她試探著往前走,可皮鞋已經陷進那濕黏的泥土裡,怎麼用力也拔不起來。
風還在吹,她看起來搖搖欲墜。
沈呈幾乎顧不得停好車就匆匆趕過去。
他跑近,伸手握住林亦書正往一旁歪去的傘,掀起的傘沿里露出她怔愣吃驚神色,臉上存有濕潤痕跡,頭髮也早就完全濕透。
沈呈的心便更往下沉,他去撈人,手臂快要碰到她腰時驟然停住,改成握住她手臂。
林亦書被沈呈拉起來站好時看到他濕淋淋的頭髮,睫毛,以及衣服。還有忽略不了的,他眼神中深深重重的悶。
「你在這裡做什麼?」
可是好奇怪,沈呈明明看起來有些不悅,語氣卻並不重,只是握住她的傘偏移一些,讓它替她遮住雨,他同樣也偏過身體替她擋住疾風驟雨。
林亦書只覺得眼下深重如墨的天色都比不上沈呈眼睛裡壓抑的驚濤駭浪。
她想不明白他怎麼不高興的,似乎每次和他面對面,他都是這樣的表情。
她見他還在傘外面淋著雨,連忙舉高傘頂在他頭頂。
他那樣高,所以她舉得有些費勁。
女孩笑了一笑,「你別生氣好不好,下雨了,你沒有帶傘,我來接你。」
沈呈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也沒想到會聽到她這般溫柔的話語。
他從前只聽她用這樣的語氣對梁佑說話,那麼像哄人,在哄個脾氣不好的人,又那麼耐心,再如何驚濤的雨聲都會被化成軟綿綿細雨,麻麻地鑽進心口,叫人既痛,又歡喜。
沈呈呼吸急促著,近乎無措地轉開眼,身側的拳頭握緊,鬆開,又再握緊。呼吸調整,調整,細微而努力地調整。
雨聲快要蓋不住他雷鳴一般的心跳,他裝作鎮靜自若,嗓音到底沙啞了許多,「我沒生氣。」
怎麼捨得。
他只是心疼到不行。
她哪裡吃過這些苦,他是在厭自己無能。
每一次,看向她的每一眼,他都何德何能,那樣卑賤的妄想他從來深深唾棄,怕驚動她,所以他學會偽裝,裝得不在意,裝得平靜,才勉強騙過自己澎湃沸騰的心意。
沈呈看向她眼睛,那是一雙溫柔清澈的眼睛,他從前總不敢看太久,這次也是,匆匆就轉開,「沒有的,你別多想。」
林亦書點點頭,總覺得他眼底藏著幾分紅色潮熱,他一定很辛苦,很冷,很不舒服。
「真是抱歉,因為我的不小心給你帶來這麼多麻煩,回去後你一定要喝點姜水,去去寒才不會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