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来到太师椅前突然间周身真气鼓荡,只听“砰”的一声宽大的绸衫破裂衣屑翻飞,露出了里面朱红色的蟒袍。
来人正是东厂掌刑千户被称作刘瑾之下第一人的大档头罗祥。
“阉贼还我爹娘命来!”
一声厉啸后常林纵身跃起人剑合一直刺老太监连张凤阳都阻挡不及,这招“流星赶月”常林早已不知练过多少遍,一经施展当真如“流星”般顷刻间剑尖已至蟒袍太监咽喉。
罗祥此刻正仰着脑袋品茗方才小太监递上来的茶水,对突如其来的杀招仿若未觉。常林则如同先前刺杀朱祐贞时的韩彦那般双目赤红,仿佛下一刻就要品尝到仇人的鲜血,可惜事与愿违他也同韩彦一样很快就脸色大变。
蟒袍太监的咽喉前不知何时悬着一颗小小的水珠,常林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剑竟被这水珠挡在喉前半指处不得寸进。
旁人看去只见常林手托长剑身子被悬在半空中,他面色涨红显然已将周身功力运转到了极致。只听罗祥“嗨”的一声后水珠爆裂,常林的身形立时被震得倒飞而出。
直到此刻常林仍没有放弃,只见他施展“两仪反转”的法门借势空中倒翻,复又一剑向罗祥刺去。
“咦?”罗祥这时终于动手了,他双指一并将剑尖牢牢夹住,抬起眼皮望了眼常林后道:“这招还像点样子。”
接着他脸上阴厉之色一闪,手上指间力就听“乓”的一声长剑断作两截,其断出的剑尖飞射而出在罡气的裹挟下化作点点寒芒,如掷出的暗器般直射向常林的咽喉。
方才刺处出的一剑,常林已极尽所学,却没想还是被罗祥轻松化解。二者间的差距一时间让常林心若死灰,连弹回来的断剑都没了躲闪的念头。
千钧一之际剑光闪过,原是张凤阳在最后的瞬间将那半截剑尖挑落,他拉住常林的后襟双足在半空中虚点就要施展轻功将人带出。却听周边一众番子喝道:“大胆贼子!休走!”
原来是方才常林出手太过突然,和罗祥交手更是如电光火石一般,直到此刻分列两旁的番子才反应过来。
他们见张凤阳飞身过来要带走行刺罗公公的年轻剑客,哪敢让他轻易得逞,当即十多把利剑一同刺出。
张凤阳仿佛背后生眼他看也不看挥剑往后一荡,长剑有若夜叉探海般在东厂众人的剑网中划过,竟借着那剑网之力进一步向后方掠去。
莽袍太监眼中闪过一缕精芒低声道:“好剑法!”
张凤阳带着常林回到天山众人处,二人方一站定只听“啪”的一声张凤阳一巴掌狠狠打在常林脸上,众弟子皆是一惊苏妍更是低呼道:“师伯!”
常林先是一愣接着双膝跪倒在师父跟前垂头不语,只听张凤阳道:“方才刺向你咽喉的一剑为何不躲?”
“弟子无能,没能躲开那一剑。”常林仍旧低着脑袋道。
“你非是躲不开,而是不想躲!”张凤阳厉声道:“方才那一招虽然凶险,可以你的武功若竭尽所能亦不会有性命之忧,你是自己放弃了求生之念!”
“我…”常林抬起头望向师父,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张凤阳望着他语重心长道:“当年你的双亲还有江湖上那么多好汉,费劲千辛万苦让你从京城逃来天山,为的是让你白白浪费送死吗?”
“师父!徒儿此生报仇无望,实在无脸苟活于世啊!”常林说道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你从来不是一人,不要忘了在身后还有宗门!”张凤阳扶住他的双肩凝声道:“当年祖师爷创立天山派,正是为了广纳英豪伐尽天下不平!”
“师尊…”常林听罢幡然醒悟对张凤阳道:“弟子知错了,今后定不会再有此轻生之念!”
张凤阳看向爱徒的眼神默默点头,接着对着东厂众人道:“我天山派中人皆是江湖草莽,从不和朝廷内侍有交集,几位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贵干!”
朱袍太监桀桀一笑道:“方才那些个鞑子官吏有句话说得不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过对鞑子而言终究只能算是沐猴而冠,究竟何为‘王化’…”
他的声音尖利但中气十足,再加之江湖上的赫赫威名,场中之人无人敢不凝神静听。
只听老太监道:“身为汉家儿郎,自当尊奉我大明天子!”
“罗公公此言差矣。”张凤阳道:“且不说天山地处西域本就不在大明域内,单是我辈江湖中人行事就该但求本心,岂能趋炎附势攀附于权贵!”
“说得好!凤阳有你这话,将来天山派交到你们手上,我们几个老家伙也不会有后顾之忧!”说话之人是大长老顾维君,在东厂之人现身的那刻他就同三张老祖庭光来到了论剑台处,听到张凤阳的话大为快意立时高声喝彩。
“师父!师叔!”张凤阳面露喜色对顾、祖二人一礼。
“阁下是?”满头银的老太监眯眼望着这个同样白苍苍的老者道。
“老朽顾维君,久闻东厂掌刑千户罗公公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顾维君道。
“原来是‘松阳剑’顾老英雄。”罗祥微一拱手道:“贵派虽远在西域,却扬我中华武学之威名,督主刘公公神交已久。咱家今日前来,行前刘公公特地嘱咐了一项大机缘给贵派。”
这督主刘公公指的就是大太监刘瑾,此刻他在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同时提督东厂,正可谓是权倾朝野一时无两。听是刘瑾的嘱咐,顾维君皱了皱眉道:“请明示。”
朱袍太监满面笑容道:“朝廷将敕封几位长老为真人,而贵派弟子亦可委以官职,有了朝廷的支撑贵派自可在中原广纳生员。将来越少林、武当成为天下第一大派,犹未可知?”
“只不过…”他话锋一转望了眼常林道:“贵派需交出昔年常党余孽,并奉上从少林取得的那颗大还丹,作为皇太后的岁礼!”
“哈哈…”三长老祖庭光闻言粗犷一笑,对顾维君道:“师兄这阉人怕是不仅下面的卵蛋,连脑子也被割了吧!”
顾维君闻言莞尔,罗祥则瞬间脸色铁青。他是刑余之人虽然位高权重,但也像所有太监一样最忌讳旁人拿宫刑说事。
见利诱不行莽袍太监转而威逼道:“几位莫不是想要拒绝刘公公的好意,同朝廷作对?”
“我三师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顾维君正色道:“天山派无意与朝廷为敌,但也绝不会屈于权贵。且不说常林是我天山主脉核心弟子,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弟子,只要没做有违江湖道义、欺师灭祖之事,在天山境内我天山派就会保他无恙!”
“好!好!好…”老太监听罢阴恻恻的连说三声好,这第三个“好”字刚落,只见他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数丈开外常林的跟前。他右掌五指弯曲直掐对方咽喉,口中尖声道:“常家小贼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