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女儿无性命之虞,江氏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可见那腰间渗出的血迹,又不免眼眶绯红。
“安老神医,我送您出去。”方管家说完,背起药箱,带着安老神医出了屋子。
外男一走,叶宁语就见婶婶们、姨娘们、一众弟弟妹妹,还有丫头们全部围了上来。
“大姑娘”、“长姐”、“阿云”
阿云是叶宁语的乳名,只有家中父母和叔叔婶婶才这样唤她。
望着二十多张关切的脸,叶宁语心中一暖,鼻子发酸。
上一世,从父亲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那一刻起,叶家就再未出现过此刻这样让人温暖的情形。
叶宁语看着江姨娘,声音细若游丝。“十一还小,闻不得血腥味,姨母带他出去吧。”
江姨娘不仅是叶家长房姨娘,也是叶宁语母亲江氏的堂妹。叶宁语和胞弟叶安珺都是江氏所生,习惯称呼江姨娘为姨母。
江姨娘知道叶宁语是为了自己儿子好,不放心地看了叶宁语一眼,良久才带着叶安锦出去。
“你们几个都回去读书,离明年春闱只有几个月,学业不可停下。”叶宁语望着几个弟弟,虽然语气轻微,却不容置疑。
在这个家中,弟弟妹妹们都爱重这位长姐。有时候,她说话比叶家三位老爷都好使。
五公子叶安珺皱眉,“阿姐,你伤得如此重,我们怎能安心。”
“敢伤我长姐,天子脚下竟有这般大胆的贼人,我这就带人去西郊,把他们都剿咯!”八公子叶安舒跳出来,一脸怒意。
四房主母段氏自小在宫中长大,是见过场面的人,见不得亲儿子这般沉不住气。“聒噪,滚出去!你长姐还要养伤。”
“阿峥,你是兄长,带他们回去。”叶宁语看着四郎叶安峥,轻声说道。
叶安峥见长姐意决,恭敬行礼,拎着叶安舒,带着众兄弟退了出去。
三房主母孟氏见自家儿子阿峥稳重识大体,不免欣慰。
院外顿时传来叶安舒的抗议,“四哥,我又不去国子监,你拎我干什么!”
叶安珺没好气,“你都多久没去了,司业说你要再不去,他就要到府上,亲口问问四婶叶府八公子是不是不应科考了。”
屋内的段氏一听国子监司业都要来府上向自己告状了,火从胆边生。几步走到门口,指着叶安舒的鼻子骂。“阿峥阿珺,你们今天帮四婶把这臭小子给绑了,就是抬也要抬到国子监!”
叶安舒一听,顿时没了气势。他这几个兄长可不是吃素的酸学生。除了四哥叶安峥体弱,其他人各个自小习武,要真围攻他,定没好下场。连忙缩着脖子,跟着兄长们乖乖走了。
几个公子离开,秋水院顿时清净了不少。
孟氏一见叶宁语神态疲惫,忙看向几位姑娘。“你们也都回吧,你们长姐得静养。”
叶宁欢、叶宁秋、叶宁东、叶宁希看了看虚弱的长姐,依依不舍地出去。
随后,孟氏、段氏、阮姨娘也都轻声走了出来。
看见江氏红着眼立在那里,叶宁语轻声唤道:“阿娘。”
江氏这才声音哽咽,坐在床边,“你别想把阿娘也赶走!”
叶宁语苦笑,“今日去西郊的几个小厮,阿娘就别用家法了,不关他们的事,只因匪徒实在凶悍。”
江氏虽然不是恶毒的主母,可一想到府中仆人没有保护好女儿,让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有怒。“他们几个一回来就去自请了家法,现下怕是已经挨了打,正跪在秋水院外谢罪呢!”
叶宁语强撑着小腹传来的痛意,开口道,“如今府上事多,正是用人之际。那几个都是忠心的,估计也受了伤。阿娘不必太过苛责,找个大夫给他们瞧瞧,赦了吧。”
见女儿如此虚弱,江氏心下一软。“你啊你啊,也不看看自己成什么样了,还关怀别人!”
叶宁语头晕不已,想就这么睡去,心中又有事牵着。“阿娘,还有一事。今日在华严寺,那钟康与户部尚书张少节的独女相会,众目睽睽之下,见者甚多。”
江氏陡然听见这样的闲言,不免一愣,“哪哪个钟康?”
一旁为叶宁语擦汗的青连抬头,“夫人,还有哪个钟康,就是咱们二姑娘定下的夫婿,左司郎中钟家。”
“什么?”江氏面色震惊。
“本来想着一回来就给三婶道明此事,尽快给宁欢退婚,可我这刚才人多口杂不好说。阮姨娘人微言轻,宁欢一个女儿家又不知如何开口,又只当自己是庶女。只望阿娘立即告知三婶,此事当早作定论,不宜拖延。”
江氏已恢复常色,此刻她千般不想离开这间屋子,可见女儿这着急的神态,只怕她再不去找三弟妹,女儿就要站起来自己去了。
“好好好,阿娘都依你。你躺着,切不可再劳心费神了。”江氏起身。
走到门口,又看向青连道,“照顾好大姑娘,如若有事,我拿你是问。”
青连忙行礼道是。
“大姑娘,别说话了,歇着吧。”青连跪下,轻轻擦拭叶宁语不断渗出细汗的额头。
看着小腹间缠着的白色绷带,青连的声音从鼻中发出来。“这伤口怪吓人的,都是我没用。”
她清楚记得,当时自己挡在大姑娘前面。就在贼人闯入之际,是大姑娘将自己推开。
如若自己力气大些,不被推开,这一刀就是她受了。青连宁愿自己挨这一刀,也不愿看到大姑娘受伤。
“好了,我这不没事了吗?我睡会,如明日卯时未醒,你务必叫醒我。”叶宁语实在撑不住了,痛意加困意,让她只想倒头便睡。
“喝了药再睡吧,安老神医开的药马上熬好了。”青连心疼大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何苦还要如此苛待自己。
叶宁语点头,不多时喝下药,嘴里苦味还未散,便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