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神了很久,恍惚间甚至忘记了姑嵩还在殿中,直到他从内殿里出来,她才回过神来。
姑嵩面上没什么情绪,依旧不知他心中是何想法。
似玉面色有些苍白,唇瓣微动几下,才开口轻道“你听到了”
姑嵩眼睫微微一眨,琥珀色的眼眸莫名深沉,“对,听到了,可我不知你想要如何”
殿中一时静了下来,连脚边微微浮动的云层都无端止着,空气中透出极重的沉闷。
怀里的小家伙早就醒了,躺在似玉的怀里,睁着小眼儿咿咿呀呀叫着,那小拳头挥舞地颇有劲儿,瞧着可很有一套小脾气。
似玉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奶包,心中为难至极,施梓漆的那句话着实刺伤了她,儿子以后长大要怎么办
他又要如何接受哥哥是父亲这样畸形的事实
姑嵩静立半晌才提步往她这处走来,伸手握住小家伙要抓她头的小手。
小家伙哪里懂什么,只一脸茫然挣着,可惜哪敌得过他爹爹的一根手指头,一时直睁着小眼儿,使着吃奶的劲儿挣扎,很是顽强。
姑嵩视线落在她面上,看了许久才开口轻声问道“玉儿,你会听别人的话离开我吗”
似玉抬眼看向他,他似乎很累了,累得仿佛一个字就能将他压垮。
似玉一时心疼至极,她不想伤他,也舍不得再伤他,终是不再顾忌这些是是非非,满眼认真道“往后便是再难我也不会和你分开,除了死别,谁也别想把我从你身边弄走。”
姑嵩闻言神情一怔,似有些不敢相信,他怔然了许久,才现是真的,一时间眉眼尽染笑意,一贯内敛的情绪也不自觉流露出欣喜,当即伸手抱住她和孩子,话间都满是笑意,“我也一样,玉儿,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就不会有难处。”
似玉不知怎么,听着这话莫名觉着古怪,可想了想,大抵是他太欢喜了,才会这般言不达意
日子平静过了几日,浔邺终是松了口,将天帝之位传给了姑嵩,而他则要关在无间门中十万年思过忏悔,以偿帝仙堕仙一苦,还了帝仙座下弟子一个公道。
而似玉也不知如何被姑嵩扭转成了受骗于天帝才做下这等错事,又因为生下天族子嗣有功,便只禁足于宫中,不得擅出一步。
不过帝仙他们是真不敢再去打扰,叶容如今的性子也确确实实难以招架,连那魔界的领头人都每每被磨砺得恨不能弃了魔尊之位,跳入凡尘当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可见这位性子有多阴晴不定,人嫌狗弃。
是以此事愣是没有惊动还在修身养性的堕仙叶容,悄无声息便办了去。
姑嵩成为天帝,便到了小殿下的百岁之日,这一日也是要入天薄的日子,凡是天族子嗣出生百日皆有此一礼,也算是天庭动荡之后的大喜事。
似玉心中忐忑非常,天族子嗣入薄,百仙观礼,根本无法避开,一时叫她心中担忧,却又不敢与姑嵩讲。
天帝先前的事揭穿出来,善后一事就已经费了不少力气,他如今刚刚坐上天帝之位,压力可想而知,且政务上又如此繁忙,又如何能将这些忧心事在往他耳朵里头灌。
不过姑嵩再忙,折腾她的时间却总是有的,忙里偷闲时不时便来一遭,可比往日还要让她操劳,多少有些吃不消,便也没了力气再去忐忑忧心,索性便完全不管了,反正有姑嵩这个磨狮精在前头挡着。
玉阶之上滚滚白云翻卷而来,万道金光从云上而过,镀上道道金光。
似玉早早便到了,只是碍于禁足令,只能避着仙家在殿后看着。
殿中的仙家也早早到齐了,满满当当站着,一眼望去几乎望不到尽头。
似玉这个角度能将殿中情形尽收眼底,远远便看到了坐在玉案前的姑嵩,清冷端方,一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昨日夜里要是也这样就好了,今日不会累得她险些没爬起身来。
时辰已到,殿中渐渐安静下来,礼官开口念道“天族血脉,湖生相承,见如尘沙,望若星辰,世世代代,繁不可数。”
威严庄重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前头礼官抱着满眼稀奇的小家伙,往殿中缓步走去,站定在巨大的鼎炉前头,那鼎炉冉冉升起的烟,缥缥缈缈往上而去浮在巨大的宫殿中,如登幻梦仙境。
似玉透过朦朦胧胧的烟看着,一时间只觉岁月过了好长,长到日月更替,轮回数世,而她身边的人一直没有变,从来都是他,心中突然说不尽的满足幸福。
礼官端过仙侍手中的木盘,恭敬走到姑嵩面前放下,木盘上翻开的书册空白无字。
礼官拿过古老的笔,双手奉平,“还请天帝陛下此间书写入薄。”
小家伙看见了爹爹很是欢喜,只伸出小手,嘴上咿咿呀呀想要姑嵩抱着举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