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阔的天际本是晴空万里,却不想突然一道惊雷劈过,天光一瞬间暗了下去,黑云压城而来,低沉恐怖。
大殿前的那个人手脚皆被铁链锁住,铁链的末端连接在两边巨石柱上,一身道袍被血染红,血液顺着衣摆滴落而下,地上晕开一片深色刺目的鲜红。
他的冠散乱,额前垂落几缕丝,随风拂动,时不时遮掩干净清隽的眉眼,眼里星辰烬灭,一片死寂。
五年一度的道会各处都要斟酌,测算天象更是重中之重,挑得必须是大好晴日,浮日观这一遭推算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和人力,却不想突然之间便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这般天呈异象终究不是好兆头。
人群中不免有些躁动,尤其是浮日观弟子,哪一个不知个中真相,他那一声的责问带着愤怒绝望,太过复杂,却让人感同身受,不免心中可怜又惊悸。
子寒拿着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拿剑指向他,眼中藏着恶毒嫉妒终于显露出来,看着沈修止从高处跌落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叫人根本来不及看清,便正义凛然鄙夷开口,“强夺,做尽污秽不堪的事,表面上却还一副风光月霁,真叫人不耻”
沈修止声音低得叫人听不见,却还是勉力开口,“我没有做这样的事”
“师兄若真是清清白白,浮日观怎么没有一个人愿意替你说话”他忽而靠近沈修止,轻道“你看看这些人,谁会相信你,谁又会理睬你,你还以为自己永远是浮日的大弟子吗,看看他们,哪一个在乎你的死活”
沈修止闻言眼睫一颤,他明明知道他故意激他,却还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或许有些东西早就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即便他勉力不让自己去在意命数一事,却还是克制不住去想
他幼年便被抛弃,连生身父母都不爱他,一手带大他的师父都能轻易将他弃之如鄙,没有人真在乎他
即便连她,也不是爱他才留下来的
他活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应了孤寡之言。
或许命数这种东西永远也改变不了
洵凌看着远处奄奄一息的沈修止,开口宣布道“从今往后沈修止再不是我浮日观的弟子,我浮日观也绝不会留下这样的人为祸道中,现逆徒沈修已被擒拿,我们浮日养出这样的败坏人伦,卑鄙无耻的弟子,实在羞愧难当,今日必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沈修止闻言忽而轻笑出声,讽刺而又自嘲,可惜他连笑的力气都没了,不过一声便重重咳起,险些窒息而死。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天边滚滚巨雷,似乎在酝酿天灾,人群中有人开口喊道“此人恶行乃是天意难恕,必须杀之而后快”
“杀,杀杀杀”
施梓漆才意识事态展已经无法控制,她以为这一次不过是让他身败名裂,让他清楚到底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不想却是直接要了他的命
施梓漆连忙上前跪下磕头,“掌门,师兄他知道做错了,以后他会改过自新的,必然不会再重蹈覆辙了,求掌门饶他一命”
“梓漆,不要糊涂,快和为师回去”一旁道袍的道姑,见状心惊一下,当即开口训道,又看了一眼尤醨。
尤醨吓得连忙上前去拉施梓漆,“师姐快回来”
施梓漆见事态无法回转,直大声哀求,“掌门,求求你,不要杀他”奈何她的声音淹没在人潮喊声中,根本没有人当一回事。
她心中一急正要开口说出真相,那道姑当即上前挡着她面前,眼神严厉,言辞危险威压,“梓漆,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没有再挽回的余地,你莫失了分寸理智,和沈修止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又让所有的人知道你出尔反尔,你可知道你往后会如何”
施梓漆闻言面色骤白,整个人瞬间软倒了下来。
尤醨在一旁瑟瑟抖,她脑中一片混沌,往日亲昵的师父,敬重的掌门,浮日同门的师兄弟全部都变成了侩子手,就像披着人皮的鬼,叫人害怕至极
混乱中又想起往日大家待沈修止的模样,一时间不由打了一个寒战,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人群中喊叫一浪高过一浪,子寒眼露凶意,手中的剑提起,一道凛冽的剑光闪过他阴狠的眼,无端惹人寒。
“不要”施梓漆猛地甩开了尤醨的手,面色惨白地沈修止那处冲去,可终究晚了一步。
那锋利的剑在喊叫声中没入了沈修止的胸口,从他身后透出了沾血的剑刃。
“啊”施梓漆一声尖利惊叫,被随后跟来的师兄妹们齐齐拉住。
子寒一剑推入要害,又毫不留情拔出了手中剑,溅了一地的血。
天色阴沉下,一个身影在空旷无人的道观中跑着,度极快,一道道惊雷而下,平添几分紧张诡异的气氛。
似玉心慌得快要跳出来,前头大门紧闭,里头传来了喊打喊杀的声响,听在耳里胆战心惊。
她连忙上前去推高耸的大门,那门重如巨石,需两三个成年男子才能勉强推开。
似玉心中急切,使了全身力气才微微推开一点,看见里头的情形险些晕过去。
这些人好像疯了一样,面目疯狂,嘴上怒骂,指指点点,甚至恨不得上前活活打死他。
沈修止浑身是血,手脚都被捆着铁链,双肩被锋利的铁爪扣住,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
早间离去还好好的,现下竟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似玉瞳孔骤然一缩,脑中“嗡”得一声空白一片,胸口燃烧起的怒火一下冲上了头顶,整个人都怒到抖,体中突然一股力涌动,猛然推开了大门,门往内撞上了一旁的石壁,“砰”得一声巨响,引得地生生一震,打断了众人的疯狂,转头看向这处。
狂风四下袭来,无处不在,卷起衣裳飞扬,丝随风凌乱而起,遮掩了她的眉眼,她双目充红,眼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兽色,带着滔天怒意,语气阴翳狠厉至极,“你们全都该死”那话间的恣睢与生俱来,莫名叫人腿脚软。
沈修止心口凉凉的,似有风吹过,周围还是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天色昏暗几乎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一个个都像地府里索命的恶鬼。
天地瞬间暗下,又一声惊雷在头顶天际响起,轻盆大雨忽然而下,隐约间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