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观的前堂极为空荡宽大,殿中摆着一鼎,木板地平铺而去,一脚踏上前便叫人不自觉放轻脚步,免得扰了清净。
坤虚子在堂上来回走着,面上神情凝重非常,月十五那场道被搅得乱七八糟,只能草草收场,这么多人亲口听闻,根本来不及阻止,局势展得极为迅,不过短短几日,所有的东西便一不可收拾起来。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沈修止本就因为名声被人盯着一举一动,此事一出,当即有人不管真假,开始肆意散播谣言,这事传到最后,越不堪入耳,有些话脏得叫人根本听不下去。
沈修止名声几乎一夜之间败毁,清修的道士牵扯上烟花女子,放在哪一处都是不好听的,浮日太清被波及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施梓漆并子寒三人站在堂中,柳眉紧蹙,神情极为担忧,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许久,她才站出来说道“师叔,那艘花船真的不是师兄的,我们一路遇了刺杀,被那艘花船的人救了,不知那道士何处得来的消息,这般信口雌黄的污蔑人”
子寒当即接口道“师叔,此事千真万确,师兄绝对没有做那样的事”
坤虚子闻言一顿,突然猛地一甩袖,一出口便是大怒,“你们一个两个都说没有,他若是真的没有,那为何不开口解释,还不是被人说中了,无法开口辩驳”
子寒施梓漆闻言顿时消了音,确实,他若是开口解释也不至于让谣言这般一边倒去,可他偏偏没有开口,那样的场合上,不开口便形同于默认
外头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片刻便到了堂前,是洵凌带着弟子一路从浮日观日夜不停地赶来,这当头一进来也来不及与许久不见的师弟寒暄,径直开口问道“人在何处”
坤虚子当即起身看向子墨,吩咐道“去把人带过来。”随后迎了上去,开口言明,“这几日皆让他在阁中闭门思过,哪里也没敢让他去,外头到现下还围着一群人声讨,解释的话也散出去了,一点用也没有”
洵凌重叹了口气,一路而来车马劳顿,面上多有疲惫,闻言神情越凝重,无意再开口多言。
洵凌与坤虚子一道行至堂前过,在椅子上坐下。
子余连忙端茶上前,一行师兄弟在大殿中站好,瞧着这一满堂人的架势,颇有几分满堂会审的意思。
没过多久,沈修止便与子墨一道进了堂中,跪下后默然不语,似乎早已知晓会有今日这样的局面。
堂中气氛极为安静,甚至能听到外头的萧瑟风声,偶有一只鸟儿从屋檐上飞掠而过,一声轻啼,响过便消,无端静谧。
洵凌心中极为复杂,这一遭恐怕是天意安排,他虽有几分如释重负,可随之而来的后果确是不堪设想,外头说的话有多难听,这一路而来他听闻了,道中玉树这名声算是彻彻底底毁了,连带着浮日观也多了一个挥之不去的污点。
洵凌静默许久,才开口问道“你可曾包下一船花娘,可曾不守戒律与烟花女子厮混”
“没有。”沈修止虽然跪着,却还是端正,连背脊都一如既往地挺直着,叫人未曾看轻半分。
“那你为何不开口解释,任由那道士往你身上泼脏水”洵凌语气平静非常。
沈修止眼神微微怔忪,面色微微苍白。
他如何解释,他确实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他确实乱道心,又如何开口去反驳
洵凌见状也不再开口相问,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弟子,他自然是知晓他的性子,不可能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可也能轻易知晓他确实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否则又怎么可能让那道士奸计得逞
一时间殿中的气氛越压抑,座上的白须老者一辈子潜心修道,却不想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弟子给师门惹了这般大的祸事
洵凌思及此心头怒及,伸手拿起一旁的茶盏,猛地砸向沈修止。
沈修止不避不闪被茶盏击中了额前,顿时红了一块,茶盏从他身上掉落下来,“啪嗒”一声砸在地上碎成了几瓣,滚烫的茶水顺着皙白的面容滑落下来,自如玉的下巴滴落,衣衫尽湿。
殿中鸦雀无声,众人被吓了一跳,何曾见过掌门这般动怒,一时不自觉屏息,站在一旁不敢动弹。
施梓漆心中越悬起,这事这般严重,往后也不知他究竟该怎么办
洵凌猛地站起身,伸手怒指,“我教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你今日做出这种败坏师门的事吗”
坤虚子当即看向子墨示意他们全部出去。
子墨子余连忙上前无声地驱赶着众人出去,不过片刻堂中人便散了干净,只剩下洵凌坤虚子和跪着的沈修止。
茶水顺着沈修止微垂的眼睫滴落而下,半晌,沾染水泽的唇瓣微微轻动,还是没有任何解释,连辩解都没有,“徒儿甘愿受罚。”
洵凌闻言失望到了极点,“你可还记得自己的道心”
沈修止眼眸骤起一片水泽,“徒儿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