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侧过身,坚韧的尾巴猛一扫而过,尖叫声传来,盾牌破碎,女人倒在上,持盾的右手已经骨折。
接下来生的事,则无需多言。
第一个。在尖叫声中,克莱斯特想。我会是第二个吗?
她没有答案,她只是握紧她的长矛,和另外一个拿着矛的男人冲了上去。
那头正沉醉在血液中的野兽对他们的袭击毫无反应,只是撕扯着血肉,大快朵颐,内脏、血肉与骨头本身在它的咀嚼声中一齐破碎,直到两根长矛刺上它的左前肢。
这东西怒吼一声,以克莱斯特完全无法反应过来的度转过了身,随后便是一次猛烈拍击。
她倒飞出去,感知前所未有的清晰。腹部很痛,她能清晰感知到这件事,但这不是重点,因为她即将要降落了。
空气划过她的丝与干燥的皮肤,热浪滚滚,看台上的怒吼仍然明显,有人在出刺耳的大笑。千分之一秒,或者一万年后——她倒在上,失声惨叫。
「爬到后面去!」一个人经过她,并怒吼。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张完全漆黑的脸,接下来的事,就全是碎片般的记忆了。
鲜血,尖叫,怒吼,和一些怒骂。有人将冰冷的水从看台上扔到了她身上,她非但不觉得耻辱,甚至还想渴求更多。
那种冰冷让她的疼痛有所减缓,但她说不出话来。
本想祈求的——她会喊:「老爷!老爷!行行好吧!给我点水吧!」
这叫喊是她从一个已经死去的角斗士身上学来的,这人性格很活泼,但就是不肯告诉他们他的名字。直到他死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而现在——克莱斯特侧躺在炙热的沙坑上,粗糙的触感划伤了她的皮肤,熊熊热浪随之一同而来。
她想尖叫,但她不出声音。本能,她用那人教她的话在嘴唇开合之间吐出了轻微的声音。但不是为了祈求水,而是为了死亡。
「老爷。。。老爷。。。行行好吧,给我点水吧。」她虚弱无力的喊着。「老爷。。。老爷。。。行行好吧,给我点水吧。。。。。。给我点水吧。」
第一遍,第二遍,第三遍。。。。。。她的记忆变成了破碎的抽象画,死亡的气味却始终那么真实。她能闻到愈刺鼻的血腥味,以及她的兄弟姐妹们的惨叫,和狂热的喊声。
最后一种最为剧烈,甚至在短暂的停顿后盖过了所有。
恍惚之间,她似乎又听到了金属铰链活动的声音,这个神志不清的女人抬起头,想要爬回他们的牢房,但她没有看见牢房,她看见一个巨人。
他在呼吸。
这是克莱斯特的第一个念头。
他在呼吸——是的,他在呼吸。
她傻笑起来。
巨人低下头,看了她一眼。他的脸在神经质般的抽动,表
情扭曲成了某种可怕的回响。但他没有杀她,至少现在没有。他只是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让鲜血洒落。
「爬到后面去,你想要死亡,他们可不会给你。」他低沉说,声音像是两把利刃在互相摩擦。他在说话的间隙仍然抽动着脸,仿佛正在遭受一场酷刑。
克莱斯特的神智在这个瞬间又回来了,她痛苦呻吟一声,感到头晕目眩:「你是谁?」
巨人没有回答。
他抬腿迈过她,然后是尸体、尸体、尸体还有尸体——他踏进沙坑的正中间,踩在骸骨与已经干涸的血液之间,然后举起了他的武器。
然后,他咆哮。
「过来!」
如雷般的声响在角斗场内爆,压过了所有为他出现而欢呼的达官贵人的声音。他们的集合在他的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弱不经风。
从克莱斯特的角度看过去,她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但这并不妨碍她观察他。
他是人吗?克莱斯特想。她没有答案,但她想知道答案,于是她开始艰难爬行,却不是为了到安全的方去,而是为了离战场更近一些。
那野兽没有理会呼唤它的巨人,它正忙着进食——它饿疯了,否则这完全无法解释为何它敢于这么做。看台上响起了如山呼海啸般的吼叫,最开始杂乱无章,但到了几秒钟后,就只剩下一个共同的音节了。
「安格罗尼厄斯!安格罗尼厄斯!安格罗尼厄斯!安格罗尼厄斯!」
他们齐声怒吼,声音让克莱斯特为之疑惑。她的思绪再次停止了,但并未持续太久。
因为那巨人再次开始怒吼,这次没有话语了,只是单纯的愤恨。
于是雷霆再临,还有风暴。
「不败者。」克莱斯特低声说道。
她知道他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