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苍白的面容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却如同闪着光般令人捉摸不透,那两只漆黑的双眼里一片平静,费尔突然心中一凛,不知为何感到一种,他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肃穆。
“。我不明白您的话。”
“敬称。”科兹慢悠悠地说。“怎么我的三连长这么快就将我的话忘记了?”
“。”
费尔一言不地低下了头。
“我感觉很好,费尔。”康拉德·科兹平静地轻声说道。“你有所不知,但我其实也和伱们一样,是第一次来普莱姆。我从前只在昆图斯内活动”
他微笑着摇摇头。
“但我很早就知道普莱姆了。它出产的武器在各个巢都内流通,有时甚至能代替金钱财富成为另一种形式上的交易货币。很奇妙吧?”
“。我不明白奇妙的点在何处,原体。”
“在于这个词本身。”
康拉德·科兹轻柔地走过费尔,背对着他观察起了尖塔另一面的景象。一些影子在黑暗中来回纵跳,闪着光,尖叫声不绝于耳。他的笑容开始愈旺盛。
“奇妙?”
“是的,奇妙。你看,费尔,诺斯特拉莫上有且仅有一种秩序,那便是暴力所带来的强权。但是,就算是这样,贵族们之间却还是习惯用利益划分一切。”
“他们披着无辜之人温暖舒适的皮肤在阴森的宫廷里翩翩起舞,痛饮鲜血,却偏偏又将自己装成秩序的追随者。”
“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一种怪异的荒诞感吗?”
费尔·扎洛斯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原体的话。他只是思考——极端认真地思考。
许久之后,他才缓慢地、斟酌着回答了科兹的话。
“的确如此,原体。”他肃穆地说。“但这恰恰证明了他们的虚有其表,他们不过只是一群不值得任何同情的怪物。”
“贵族们的确如此。”
第八军团之主仰起头,脖子上有一圈闪光的铁链。它们束缚着一个镀金的吊坠。
“帮派们可不是,费尔。”
科兹低沉地开口。
“诺斯特拉莫下巢内的帮派普遍寿命都在两到三年之间,唯有领能活久一些,但也不过二十年。”
“帮派们吸纳新人通常有两种方式,一是去找那些工人之子,二是直接从克隆胚胎的实验室内取得货源当然,除此以外,还有第三种。”
他笑着转过身。
“我相信你已经见过那第三种方式了。”
费尔·扎洛斯特缓慢地握紧右拳。
“是的。”他低声回答。“被控制的孩子们”
“是啊,孩子们。所以,贵族们的确都是怪物,但帮派们不是。”
“他们是被后天塑造而成的怪物,是被苦难逼迫着成为怪物的人。他们现在瘦骨嶙峋,面容怪异,但他们以前可不是这幅模样。”
费尔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的原体,想知道康拉德·科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但是,康拉德·科兹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沉默。
苍白而高大的巨人站在尖塔之上,晚礼服与脚下尖塔的浮雕相得益彰,不远处有染血的雕像空洞地凝视着天空。
他一言不地凝视远方,脚下的黑暗中,有许多影子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步伐,凝视起了这座高塔。
许久之后,第八军团之主致以了一声叹息。
“。但他们已经无法被拯救了。”他悲伤地说。“或者说,只有一种方式能够拯救他们。”
费尔抿起嘴。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是的,的确如此,他同意这句话。可是。为什么,他此刻竟然想要流泪?——
“我们将知无不言,卡里尔。”安瑞克严肃地回答。
他不是在应承,他也不打算在某些关键的细微之处有所隐瞒。
他是真心实意地说出了知无不言四个字。诚然,对于目前的第八军团来说,卡里尔·洛哈尔斯仍然浑身都是谜团,都是疑点,但这重要吗?
康拉德·科兹信任他,而他目前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
这就已经足够,这就已经能让安瑞克诚实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