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谢远臣意料的是,他见到蔡氏的时候,蔡氏的样子很平和,瘦了些,但头发、衣服都很整洁,并没有因为身在囹圄就自暴自弃,直到她看见谢远臣,才忍不住红了眼眶,却踌躇不前。
带谢远臣进牢房的符延东屏退了左右,这些天怕将军夫人被其他牢房的人骚扰,符延东特地将左右相邻五间的牢房全都清理干净。
他们走了以后,蔡氏觉得自己更加不知道如何面对谢远臣了。
“谢郬是英如的女儿,我知你不喜欢她,这么多年我都将她带在身边,可她说是我带大的,倒不如说是她自己长大的。我一个月能在她住的小院里陪她两天都算是见面勤的。”
“那个小院什么样,谢苒回来应该跟你说过吧。四四方方,就那么大,院子里一口井,井里打出来的水不沉淀一会儿都会有泥沙。谢郬在那环境中生活了十几年。”
“她知道我忙,从来不会去打扰我,在外面受了欺负,都是她自己去解决,你以为她是我的闺女,在边关人人都会照顾她吗?”
“军中认资历,孩子堆也一样,那些野小子只会问你武功怎么样,不会问你是谁的孩子。”
“我年轻时为了搏军功,爹娘没照顾好,我爹死的时候我还在战场上没能回来;成亲以后,有了军功我又想巩固军中地位,家中妻儿,连带英如,都没照顾好……我没用,我谁都对不起。可我最对不起的是谢郬。”
“我娘有安逸的日子,有两个弟弟陪着,有你孝顺着;你有将军夫人的名誉,有诰命傍身,有儿有女在身边承欢膝下,唯独谢郬,什么都没有,谢家都由你做主,如果你不支持,我甚至可能连她的嫁妆都拿不出来。”
“她怕我难过,很努力想与你们搞好关系;她怕我被问责,在谢苒与人私奔逃婚时,答应顶替她入宫;从头到尾,我都想不出任何你要加害她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她是英如的孩子吗?”
“可如果是这样,你最该恨的是我,是我没管住自己,是我不该在军中找战地妾室,跟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你对英如不闻不问,我不怪你,是我托付错了人,今后下地府我会亲自跟英如请罪。”
谢远臣很少跟蔡氏说这些,他知道蔡氏不喜欢谢郬,因此每回回京都不会主动提起,蔡氏并不知道谢郬小时候过得这么艰难。
又听他说起那个妾,蔡氏心里虽然是恨,但谢远臣说得对,她最该恨的是谢远臣,并非那个妾。
一个女人在军营里委身给了男人,寻求庇护,这无可厚非,她只是在求活路而已,蔡氏应该恨谢远臣,可为什么她这么多年从未对谢远臣表达过恨意呢?
因为她不敢。
甚至她也能体谅谢远臣为国征战,军中寂寞,为什么这么卑微?
因为她享受谢远臣的赫赫军功给她这个将军夫人带来的尊荣,她不敢闹,生怕闹过之后,这些尊荣都不是她的了。所以她就把满腔愤慨倾泻到了别人身上。
那个妾已经死了,她就自然而然把恨意转移到她的孩子身上,是这样的吧。
好个欺软怕硬,令人作呕的女人。
蔡氏觉得谢远臣心里,现在就是这么想自己的吧。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休妻。”
谢远臣说完,蔡氏面露震惊,却说不出话。
“第二,家庙三年。”
谢远臣问蔡氏:“你选哪个?”
蔡氏颤抖着双唇,犹豫了好长时间,才对谢远臣吐出两个字:
“第二。”
若是休妻,蔡氏的两个孩子今后便再也抬不起头了,而蔡氏也将失去一切。
她没有想到这回做错事的代价会如此巨大。
也罢。
确实是她对谢郬动了不该动的恶毒心思,受到责罚是应当的。毕竟,如果不是谢郬武功高强自己摆脱了韩天宝,只怕这个时候韩家已然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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