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黑衣的黑鸢瞳少年,难得露出了两只完好的眼睛,盯着怀里抱着的胸口流血、失去气息的锈红男人,半边脸被阴影与光线隐藏,显露出的下颚弧线冷淡锐利,不知在注视什么、思考什么。
那是织田作之助,是太宰治重要的、极少的朋友,是太宰治提起时会露出笑容的、不可或缺的存在。
镜一时之间,有种心脏被攥住的窒息感,不知道去说些什么,只是悄然走近了些,就不敢再靠近了
“太宰先生”
“哦,是你啊,原来没死吗。”黑鸢瞳的少年回头瞥了眼失踪已久的家伙,似乎并不意外似的,“今天还真是个不凑巧的日子啊,大家一个接一个地出现,都是些不可控制的事情呢。”
“对、对不起,让太宰先生担心”浅绿的男孩磕磕巴巴地说着话,压不住自己的难过。
“这么说起来,镜,你说过我可以许任何一个愿望。无论什么,你都会为我达成的,对吧”真不可思议,此时此刻怀抱着死去的友人,太宰治的声音却冷静得可怕,打断了他,说出了很久以前的约定。
“是的。”镜站在半影半阳的间隙里,低垂的视线染上悲伤,轻声回答。
他第一次对他人的死亡感受到了如此深重的悲痛。即使明白这不过是一件每天都会生的事情,只不过是既定的命运,也觉得胸口闷痛,眼眶热。
“那好,你帮我救回织田作,他不该在这里死去的。”太宰治看向他,完整露出的双眼里情绪强烈,语气坚定。
镜停顿了一下,安静地注视他,只问了这样一句话“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吗”
“即使拿我的命去换,也微不足道。”太宰治这样说,一如既往轻轻勾起了嘴角,表情难看得完全不像是一个笑容。
“好。”浅绿的男孩收紧袖子里的拳头,却缓缓点点头,就像以前无数次答应太宰治那些任性要求一样,耐心地、认真地。
他伸出白皙的手,慢慢收拢握紧,像是在空中抓住了什么一样,用力一扯,一道金色的细线就出现在他手中,一头连接在太宰治身上,一头连接在镜身上。
这是他和太宰治到目前为止的“缘”。
曾经时空的魔女突奇想教了他们这样一个魔法,能够将自己和某个最为亲近的人的“缘”作为交换,得到需要的东西,比如庞大到足以逆转时间的魔力。
“太宰先生,蛋糕和冰淇淋很好吃,软乎乎的床很舒服,天空很漂亮,吹过耳边的风很温柔。”镜回忆着自己第一次见到的许多事物,忍不住对凝视他的太宰治露出了个非常纯粹的笑容,“一直以来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但是,能认识你,我很高兴,太宰先生。”
他沿着那根线缓步走向了太宰治,然后低头,轻轻给了坐在地上的太宰治一个温柔的拥抱“我其实很喜欢太宰先生,但是说了的话,太宰先生就会逃走了吧,最后能说出来真好。”
太宰治意识到了什么,想要伸手回抱他,却扫见了脸色惨白的织田作之助,顿了顿,还是没有做出动作,任由那份温暖远去。
比起随时会不见的小镜子,还是友人更值得他挽留,不是吗
怯懦的胆小鬼并不知道到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是以为会让小镜子暂时虚弱。
“还有,永别了,太宰先生。”
镜带着那样平静安心的笑意,扯断了那根金色的细线,就像是扯断了通往天空的蛛丝,毫不犹豫地、冷静地。
刹那,巨大的魔力泉水般涌现,与伴随的狂风一起喷涌,带着银色的光点没入了镜的身体,将他枯竭的魔力填充饱满。
同时一盏沙漏出现在镜的手中,流淌着银河般的细碎星沙,被他轻易颠倒。
鸟儿挥舞翅膀向后倒退,阳光从地面一寸寸拉起,行人脚步不停向后退去。
时间在此刻回转。
那份作为代价的联系,就此消失。
“要幸福啊,太宰先生。”似有人不舍地说着,留下了温热的眼泪。
太宰治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了可怕的未来,那是一个织田作养的孩子们死去,然后织田作也跟着死去的未来。
即使只是梦境也令人后怕,他匆忙起身,打开电话联系织田作,要他赶紧先回去保护孩子们。
“虽然你这么说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是我相信你太宰。”听完太宰治的那些话,织田作沉默了一会,同意了他的提议。
太宰治却不能放松,他总是觉得现在的这一切简直就像一场梦似的虚幻,一不小心就会打破这易碎的一切,回到黑暗的现实。
他心思百转间想了几个备用方案,脚步匆匆就要赶出去,却在出门握上扶手的刹那下意识回头。
好像那里还有人跟着他似的。
大概是错觉。
太宰治皱眉甩开莫名其妙的念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魔女小姐,缘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时空的间隙里,有人这样问道。
艳丽的黑魔女穿着华丽的和服,一边拿着长杆烟吞云吐雾,一边漫不经心回答“是连接人与人之间过去、现在、未来的存在。”
“那用缘去交易,是不是会生不好的事”那人有些纠结。
“要看你怎么想了。”魔女的姿态散漫,漂亮的凤眼带着不可琢磨的神秘,“斩断缘的人,不会想起和对方的过往,照片无法记录身影,声音也不能回忆,曾经的一切在任何人的记忆里都是虚无。”
“记忆里藏着感情,没有记忆,感情也会被忘却。”
“他们被彼此的世界彻底遗忘,放逐。”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可能是,有比过去的记忆更加重要的东西要保护吧。”魔女眯起眼眸,仿佛陷入不可探究的回忆,给出了似是而非的回答。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