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靴踏在雪地上,咯吱作响。房从生手上拎着一个竹篮,边走,边撒着纸钱。
直到走到山崖下才停住脚步,将酒肉水果都拿了出来,摆在地上。这里没有墓,也没有碑,甚至荒无人烟。
“元昆,我来看你了。”房从生蹲了下来,眼睛缓缓睁开,面前放佛是元昆的模样,在若隐若现。
但又像是在一片虚无中,出现了泡影。看见他伸出来了一双手,房从生自觉的慢慢讲自己的手搭上去。
可是就在要触摸到元昆手时,那泡幻影一时间里灰飞烟灭,眼前只有一片白雪皑皑,没有其他。
一行清泪划过。
“骗子…,骗子!”房从生捂着嘴巴,嚎啕着,想把自己心中的委屈都给泄出来。
心痛着,放佛有什么东西在重重敲击,嗓音低沉而又沙哑:“我幻想了这么多我们的以后,可你转身就娶了别人。当我知道后,险些哭瞎了眼睛。原本我已对你心死,可后来又得知你坠崖而亡,嘴里喊的是我的名字…为什么,我本来要忘记你的。可你偏偏就要吊着我、挂着我、让我记你一辈子,念你一辈子。这算盘,你打的可真响亮啊…”
回忆起往日,明明是他先招惹的房从生,可后来放手的人也是他。说爱的人是他,说不爱的人还是他!
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是打一开始就没有爱过,还是原本爱过到后来又不爱了。
这些种种,也不过是房从生自己的猜测。究竟元昆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心里面知道。
可是现在他走了,带着他的那一份心一起离开了。
他一走,没人知道他到底还爱不爱。
还听说,他娶的那位小姐,肚子里面孕有一子,几个月前刚生出来呢,是个男孩。听茶楼里的人说,模样有几分神似他爹。
“唉,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你说你坠崖而亡,是吃醉了酒迷乱了心智。可你又为何吃酒,是因为想我吗?醉后一人跑来着山崖,说是我喜欢看的雪。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太巧合,像是命中注定的?”
房从生,边烧着纸钱,边自言自语:“去年的今天你走了,也是下了这样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他们之前总说你城府深,想的多挂念的多,欲望也重。我有时真搞不懂你,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放手,一起到老难道不好吗?你要是图钱,可我有的是钱,跟我有什么不好?只不过我是一个男儿身,你要是害怕遭人笑话。那你给人做上门女婿,不也是遭人笑话吗?搞不懂,真真是搞不懂你!”
他哽咽了一下,伸出手来擦了擦眼泪。因为外面天寒,他穿的又少。手被冻的打着哆嗦,像个冰棍一样。
以前每年冬天都有他帮忙暖着手,虽然他已经走了一年,可现在每每想起,还是忘不掉。
“你以前,知道我在等你,你知道我很爱你,你知道我没办法忘了你,你知道我离不开你,你知道我会疯掉,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可你就是不要我…”
忽然,一阵马蹄声停了下来,从马车里面下来一个人,穿着宫廷乐府的官服,慢慢朝着房从生走了过去。
脑袋探过去仔细看了看,才敢确认,站在一旁道:“房掌柜,是你吗?”
“……”房从生并没有理会,也没有抬头看,而是像什么都没有生过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是在…?”苏仲维有些不理解,这里没有坟墓,也没有墓碑,可是掌柜却在这里烧纸钱。
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又是再为何人伤心流泪。
“……”
还是如此,房从生并没有开口说话。
想必定是伤心极了吧,苏仲维只好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顺变。”
许久,房从生才慢慢张开口:“那你告诉我,该如何抑制哀伤,顺应变故。又如何才能彻彻底底忘记一个人?”
“时间。”
“需要多长时间?”
苏仲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时间可以淡忘一切。”
“你爱过一个人吗?”房从生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雪,看着他问。
他又摇摇头:“应该没有,因为我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爱。”
“一定是爱的不明显吧,所以才不确定是不是爱。”房从生擦了擦眼泪,拿起地上的竹篮,转身就要走。
苏仲维连忙过去喊了一声:“房公子,不然上我的马车,正好顺路。”
…
房从生没有理会,并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话,只是闭眼一直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