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猛然从梦境中醒来。
他的后脑勺略略撞到了床板,有些钝痛。
拉开台灯,记忆宛如潮水漫涌而来。
梦中,不,不只是梦中。
那就是他,是曾经,是前世,是数百年之前的一切真实。
沈湛缓缓揉了揉太阳穴,他记起了很多的东西。
也许比起完整的记忆尚有缺失,但至少不再是如同之前一般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被动做梦的样子。
就像是一大部分原本隐藏起来的记忆重新在潜意识之中挖掘而出,这并非是全新的东西,而是本来就位于自己的身体,大脑,心灵意识之内,仿佛是解除了封印桎梏,喷薄而出。
他的神情有些凝重,沈湛缓缓下床开灯,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面前,描摹着自己的这张脸。
照比曾经的自己,头短的甚至有些可笑,脸上去了那一道疤痕,少了几分冷冽的气势,尽管在如今现代保持着健身,但这身板对比曾经可差远了。
想到现世记忆中洛樱似乎飞过三把飞刀,沈湛定了定神,他现在这身子只怕日后就是樱樱的手下败将。
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凌晨三点半,但他此刻毫无睡意。
脑海中尚且有几处记忆朦胧,仿佛蒙上了一层的窗户纸,需要捅破才看得清楚。
沈湛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一世,他是个男人,正常的男人。
风声簌簌,洛樱一只臂弯撑起了身子,随手拉开了台灯,待到室内一片光亮,拭去额边的汗意。
她做了个梦。
梦在她十九岁生辰的那一年。
眼看他中敌埋伏,眼看他身负重伤,眼看他面无血色,在那破落山洞中昏睡过去。
山洞中的火光映照着他苍白的面容,洛樱却什么都做不了。
比起那位伤势过重,没有撑到援军赶来的同僚下属,沈湛无疑是幸运的。
可即便是等来了援军,太医处理好了他身上的斑斑伤势,他依旧不曾醒来。
洛樱知道他身上有伤,都密院在黑暗之中的腥风血雨,刀枪剑里过。
连脸上都会留下疤痕,更何况身上呢
可她从来不知,沈湛身上的伤是这么多,这么狠,这么深。
洛樱看着此时还是太子的小皇帝与太医站在榻边,无论怎么呼喊,他都不曾醒来。
她听着太子一声声的质问与激将,看着他终于有了些许的反应。
听见他仿佛在自己耳边的呢喃。
洛樱想要抓住他的手,轻抚他的脸,可自己只是一片虚无。
什么都做不了。
随着太子的一声声呼唤,沈湛仿佛抓住了什么睁开双眼。
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
洛樱揉动着太阳穴,她回忆起了那年的生辰。
就如同往常一般,突然离去,又突然出现。
因为都密使的秘密行动,沈湛从来没有说他去了哪里,何时回归。
他只是如同平常一般入宫回禀,然后来御膳房吃一顿早饭。
如同千百次曾经做过的那般,取出一个此行不知在何处获得的小物件予她,宣告这一次行动,他又平安归来。
那其中的凶险艰辛,其中的生死之间,沈湛从未对她讲过。
凌晨三点半,她起身看向窗外。
历经百年风霜的大枣树此刻已经硕果满枝头,洛樱划开手机,选中置顶的头像出一条消息。
“院里的枣树挂了一树果子,沈老师可要来尝尝”
洛樱并不觉得自己做这个梦是偶然,当然,准确的来说这是看见曾经的过往。
梦为虚幻,但她所见应为真实。
这不是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