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完白鹅后当然是继续回书房练字了从白鹅那儿得到的启迪必须马上诉诸笔端。要知道灵感可是转瞬即逝的你不及时抓住它就会像长了翅膀的小鸟一样很快就消失无踪。
不过据我看来至少另外那三个看白鹅的作用是不大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进入状态无论精气神都没有与白鹅融为一体。不像某位练字狂人揣摩完白鹅游水的姿势后立刻就写出了一个那么神的“之”字。
后来我越想越觉得他那个“之”字就像一只游水的白鹅意态闲雅安详又洋溢着生命力白鹅风采跃然纸上。在他的笔下字与画似乎是融为一体的。一点一横一折都摹写自然的神姿。也因此那个字才充满了魅力。
想来那些热爱书法的人都是为这种魅力所吸引穷毕生之力可能只为了写好几个字。就像王献之一个“之”字揣摩经年以后还会继续揣摩下去。
王献之揣摩字的时候是不理人的自然也就不会“折磨”我。可那三个就不同了既然不专心练字就状况百出没一刻消停。
还是我猜对了上午他们只是看我忙着收拾猪窝实在是没空才暂时放过我而已。
现在好啦我上午太勤快太有效率把事做完了下午就有了点空闲那他们还等什么?各种要求纷纷出笼卯起来使唤我。
“桃叶给我磨墨”“桃叶给我泡茶”“桃叶给我洗笔”、“桃叶给我把这幅字拿到外面去晾着”“桃叶……”。我被他们支使得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啊转。
这倒还罢了只是在书塾里忙乎可那位最难缠的少爷看别人使唤我那么带劲他也眼馋了决定开始行使他的权力——不然岂不亏大了?
他是不作兴喊我名字的只是虎着脸直接下达命令:“去给我出去买海棠糕”。
我楞了一下上街买东西这种事也要我去吗?如果我还兼做采买给少爷们跑腿买这买那那他们一人支使我一次我每天就要忙死了。
不只是我就连他的同窗也觉得这样的要求已经逾越了我的职责范围。谢玄就试图劝他:“子敬这种事你叫你家的仆人去就是了嘛反正他们天天在外面晃悠也是晃悠。”
王献之却坚持说:“我就是要她去买。”
“好吧我这就去。”我叹了一口气丢下手里的活计快步朝大门走去。
算了我还是知趣点尽量不要再跟这位大爷起什么冲突。我也看出来了他在这个书塾里地位然卫夫人明显地偏宠他其它的三位都无法与之并肩。我算那棵葱哪瓣蒜那敢开罪书塾里的头号霸王?
话又说回来卫夫人请我来就是在书房里伺候这几位少爷的是他们共同的丫头他们使唤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反正我每天的时间就那么多做了这样就不能做那样什么事不是做?上街就上街吧上街还可以趁机逛逛街磨点洋功呢比在书塾里做人形陀螺强。
这样一想我又高兴了起来。再抬头看了看日头时候也不早了买完了海棠糕就差不多该收工了吧。桃根不知道在胡大娘家里习不习惯有没有哭。
拿着还是温热的海棠糕回到书塾我双手捧到王献之面前说:“五芳斋刚刚做出来的少爷趁热吃吧。”
他却把纸包一推:“我没说我自己吃啊拿去到后来喂鹅去。”
我气血一阵翻涌眉倒竖眼圆睁。他也翘着腿毫不在意地看着我腿还在那里颤呀颤呀让我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两个人大眼瞪大眼剑拔弩张地互瞪了好一会。就在其它三人满脸兴味地等着看我们正式开战的时候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好吧我拿去喂鹅。”
那几个忙跳了起来:“先给我们吃几块吧看到这个才知道肚子已经饿了。也难怪都快到下学的时候了哦。”
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扯开纸包你一块我一块不一会就瓜分得差不多了。口里还直说“好吃好吃原来海棠糕这么好吃以前怎么不觉得呢?”
最好笑的是纸包里剩下最后一块的时候几个人同时伸手去抢。还是桓济眼明手快捞到了然后飞快的送到口边。就在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他突然像才刚刚看到王献之一样把已经差不多塞进口里的海棠糕又拿出来伸到王献之面前说:“那个子敬最后一块了你真的不吃吗?很好吃哦。”
王献之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另外两个则笑道:“自清你自己都舔过了还问人家吃不吃真恶心。”
王献之不高兴地话道:“我是买来给鹅吃的。你们自己带来的点心呢不知道吃自己的啊跟我的鹅抢吃的。”
郗满不在意地说:“就是跟鹅抢才好吃啊自己家里带来的东西看都看饱了谁要吃啊。你还不是一样放着一篮子点心不动非要桃叶现跑腿去给你买。”
这时卫夫人从门口探进头来:“听说你们在吃好吃的东西给师傅留了没有?”
桓济的那块海棠糕已经吞进肚子里去了此刻正在舔手指。听见卫夫人的话不好意思地说:“师傅来迟了一点刚刚最后一块已经被我消灭了。”
卫夫人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油纸包露出了一脸馋猫像连连说:“那下次有好吃的一定要给师傅留哦。”
我看得目瞪口呆若不是事先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包括拥有一间著名当铺的大富婆卫夫人——我会以为他们家里都很穷一辈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所以才会见了海棠糕这种普通点心都馋成这样吃的时候恨不得连手指一起吞进去。
我回头看了看后面的那口柜子。刚刚擦柜子的时候好像里面有好几个篮子应该就是他们说的“从家里带来的点心”吧。那些篮子里面会有些什么呢?肯定不会比海棠糕差。这几个的家里都富得流油每天穷奢极欲。听说王献之家连马桶都是镀金的。呃我在讲吃的怎么说到马桶了?
这时耳朵里忽然听见仙音飘过是卫夫人在说:“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好也我在书塾打工的第一天终于结束了。除了早上打破了一口缸差点背上巨额债务外基本上平安无事。
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经过门口时我主动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给老张过目:“张伯你看都是少爷们练过字的废纸我拿回去生火的。”
老张点头放行我三步两步赶到渡口只想快点回家。我的桃根今天一天可好?
可是船老板不看到船舱里坐得满满的是不会开船的。我平白地在船上坐了好久直到天完全黑了才回家。等我去接妹妹的时候妹妹已经在胡大娘家吃过了正在胡大娘的摇晃中睡眼朦胧。
我索性多坐了一会儿等妹妹完全睡着了才把她接回来放在自家的床上。
简单地弄了点东西吃后我在灯下打开那个包袱小心地取出那些练过字的废纸。它们对我而言不是废纸而是宝贝。
我先找出王献之的字在灯下一个一个临摹。我没有笔没有墨只能用手在纸上画着。
暂时先这样吧。也许过几天我就可以弄到笔和墨了。他们那么浪费笔肯定写不了多久就会换的那我不就可以捡回来用了?至于墨呢不知道可不可以带个小瓶子把他们晚上没用完的墨倒点回来?
这天晚上临睡之前我一直在想着王献之的那个“之”字。可惜那张纸他没有丢大概是拿回去给他父亲看去了吧。
凭着记忆我在被子上慢慢摹写着那个字。在无数的“之”字中我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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