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二楼一间富丽堂皇的会客室里我见到了这位著名的夫人。
她虽然已经年过半百可依然很美很优雅。她很和气地问我:“你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啊哭得那样伤心?”
我敛衽为礼道:“多谢夫人过问小女丢的是父亲生前最喜欢的一方砚台。这砚台叫桃心砚是用灵璧山上千年寒潭底下的寒玉做成的冬天滴水成冰的时候这砚台里盛的墨汁都不会结冰。”
想到父亲生前对这方砚台的宝爱他摩挲砚台的身影又再次在脑海里浮现。我心里一阵刺痛:我是不孝的女儿啊连父亲豁出性命保护的东西都丢了。
卫夫人问道:“生前?你父亲过世了?”
我回答说:“是的而且还是为这方砚台死的。当时有个地方豪强出大价钱想要我父亲出让这方砚台。父亲不愿意那豪强就勾结官府诬赖我家通匪让官府来抄家。砚台倒是没抄走父亲却气得一病不起就此撒手尘寰。”
卫夫人叹息道:“为守护宝砚殒命你父亲也是个痴人那。”
他当然是我没见过比他更痴心的读书人了。别人读书是为求官求爵出人头地他却把读书当作一件神圣的事。家里饭都没吃的了他若磨墨写字必先焚香洒扫以示诚敬。母亲总是嘀咕:“有买香的钱没买米的钱真是个痴子。”
想到这里我流泪道:“家父虽然不是什么书法名家但他是真的爱书法整日练字并以此为人生最大的乐事。”
卫夫人不解地问:“既然是这样珍贵的砚台你怎么又拿来当呢?”
我只得把家里的情况大略地说了一遍:父亲过世后母亲看北边实在不安宁时有兵勇当街虏去少女的事生。我家没了男人我又一日日出落成少女了。母亲怕我也出事便变卖了家当带着我来南方原指望安顿下来后打工度日。谁知上了路才现她肚子里已经有了遗腹子不能再找活干了。这半年来我们母女坐吃山空到昨日家里已经彻底断炊。这才不得以打起了宝砚的主意。
卫夫人听了沉吟半晌最后说:“你丢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回去没办法跟你娘交代。我这会儿倒是有个主意就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我忙表示:“同意同意什么主意我都同意。”
现在只要能救我摆脱困境的什么样的稻草我都会抓住。
卫夫人笑了:“是这样的我开了一个私塾带了几个小徒弟想找个人帮忙在书塾里做点杂事。这个人最好是懂点书法还要会一点裱糊技术。”
我马上说:“我专门跟父亲学过裱糊的。自我满十岁后父亲的字画就是我一手裱糊的了。”这点我倒没吹牛裱糊我的确会。
卫夫人听了高兴地说:“真的呀那很好。”又问我:“你那方砚台本来准备当多少钱呢?”
当然是越多越好啦。只是话不可能那样说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把自己说得可怜点:“我也不知道能当多少不过我家的情况现在真的很困难。我娘就快生产了家里却粒米无存。还有给小孩的衣服也还没准备生下来都不知道给他穿什么。我原来的小衣服都丢在北边了逃难的时候不可能带出来。”
我家的实际情况就已经够可怜了根本就不需要编。
她想了想说:“那这样吧我先给你五百钱算是预付给你的工钱你回去就告诉你娘那是当砚台的钱。”
我感动地说:“夫人这怎么好呢?”
她肯给五百钱倒是我没想到的。买一个丫头也不要五百钱了何况只是请个小杂工。
卫夫人道:“我是看你那么爱书法站在门口摹那个‘当’字摹得背上的包袱丢了都不知道。再加上你父亲又是为砚台死的也是个爱书法的人。我一时感动才出手帮你的。你别以为我平时是这么大方的人哦我可是出了名的吝啬鬼呢。不吝啬怎么开当铺啊开当铺的人当其冲就是要心黑。”
我笑了:“夫人在商言商这也是本等。”
卫夫人越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我说:“不错不错善言辞会应对还会裱糊。我的书塾里就缺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多谢夫人赏桃叶一口饭吃!”我再次深深致礼。
“你叫桃叶?嗯好名字。”
我告诉她说:“因为那方砚台形似桃心颜色温润澄碧故先父为小女取名为桃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