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衣衫褴褛的是熟人,提着昏黄的灯笼,看着前方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土路尽头,脸色苍白,身躯微颤。
人群前方,站着五官清秀,身穿喜袍,胸前戴着红绣球的少年。
他双眼呆滞无神,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摇晃。
一干干瘦的中年,提着灯笼,上前搀扶少年,嘴唇嗫喏,强行扯出僵硬的笑容。
“长生,大喜的日子,开心些,莫让人见笑。”
少年闻言,机械般的转过头看着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中年。
眼眸内,充斥着不解,有些难以置信之色。
就在这时,漆黑的森林内,忽然响起了敲锣打鼓,以及吹锁拿的声音。
依稀可闻,沉重的脚步踏在干硬泥路上出的咚咚声。
“来了,都精神点,不要哭丧着脸,失了礼数。”
干瘦中年身躯抖擞,眼中闪耀恐惧,转头对其他人叮嘱。
众人闻言,马上挤出笑意,双腿却止不住的抖,翘以盼望去。
“笃笃笃!”
雾气翻涌,脚步声密集,当先冲出一匹闭眼的高头黑马。
马蹄声很有节奏,徐徐靠近城门。
马背上,骑座着个无头而婀娜的身影。
红帕盖住脖颈,身影随着黑马摇晃,仿佛随时都会跌下马。
后面,八个瘦小的轿夫抬着花轿。
轿夫皆是面色苍白,脖颈似无骨般左右摆动。
嘴角勾勒着笑容,却显得森冷诡异。
双脚迈步间,好似用尺子量过,每步的距离不差毫厘。
花轿旁,跟着臃肿肥胖的媒婆,双脚不动,依旧随着花轿移动。
媒婆僵硬的肥脸,神色僵硬木讷,看着不像活人,反而像是木偶。
花轿后,没有人,却有脚步声与唢呐声,以及敲锣打鼓声。
夜色下,这队诡异的迎亲队伍,不急不缓靠近城门。
最终,那黑马停在,面如死灰的新郎身前。
“请新郎上轿!”
花轿落地,媒婆飘到少年身前,机械般伸出手,目光空洞,声音干瘪苍老。
“爹……”
少年以哀求的目光,看了眼身旁的干瘦中年。
中年眼中悲痛不舍一闪而没,僵硬笑了笑,颤抖着双手,将少年的手放到媒婆冰冷的肥手里。
而后,低头催泪,不忍再看。
少年眼中最后那丝希望的光彩溃散,提线木偶般随着媒婆走到轿前。
轿帘自动升起,里面黑洞洞,看不见任何光亮,似蛰伏着择人而噬的凶兽。
轿帘落下,敲锣打鼓声,混合着唢呐声再度响起。
黑马掉头,迎亲队伍转身,徐徐消失在林间小路尽头。
“长生……”
“爹对不起你,爹这就来陪你。”
干瘦中年,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愤,情绪火山般喷。
状若癫狂,嚎啕大哭,欲要朝着城墙撞去。
“郭大哥,使不得啊!”
“郭大哥,这是何必啊!”
众人见状,手忙脚乱拦住他。
全都唉声叹气,不知该如何劝说。
只能把中年围在中间,看着他跌坐在地撕心裂肺的哭嚎。
众人难免心生戚戚然,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呜呜……长生……我的儿啊……”
“爹无能……都是爹没本事……保不住你……”
每个字都若杜鹃啼血,凄然哀嚎音,回荡夜空。
真可谓,见者流泪,闻者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