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不知道该说什么,猛地喝了一口酒,不知道是不是被酒精呛到了,眼睛觉得酸酸的。
她想对盛夏说,你并没有欠这个世界,但也知道这句话一定有无数人对盛夏说过。
“盛老师,你心中明明已经有答案了。”
盛夏听到顾盼的话,心中猛地一震,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顾盼。
顾盼的话对她而言犹如醍醐灌顶,她这才意识到,她以为自己在纠结不定、痛苦抉择,但其实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否则她刚刚来五中任教的那一年为什么不纠结她刚刚当上教导主任的那一年为什么不纠结
因为那时候她踌躇满志,想要在这片土地上重建起的学校里贡献力量,想要拉着教学和管理都不尽人意的五中步入正轨。
然而几年下来,她终于不得不认清事实,或许她有些能力,但她的能力远远不足以让她将五中改变成心中的美好校园。
在五中处处掣肘,很多想做的事情都没办法做,她可以教育尚未成年的学生,但却没办法改变身为同事的老师。
盛夏刚才听到那杯酒的名字叫金色牢笼,一瞬间以为这是顾盼特地为她调制的酒,这么多年了,她被牢牢地困在了这里,越来越觉得压抑与束缚。
心中的声音越来越强烈,出去吧,出去吧,出去之后你可以影响更多的学生,挥更大的能量。
然而她走不出去,她走不出五中,走不出这片土地。
她上初中、上高中、去外地上大学,好像走出去的都只是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一直都被困在这片土地上,被困在十一岁时的那片火场里。
盛夏喃喃道,“我走了的话五中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们怎么办呢”
顾盼摇头,“盛老师,您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有热情、有能力,就说我们初三六班,您来我们班当班主任之后,和之前黄韬当班主任的时候,完全是两副样子。”
“一定程度上,您是成就了我们班几十名学生,我相信你在五中的话,也可以为五中的学生带来或多或少的帮助。”
“但是盛老师,你不是五中的救世主,你一个人也救不了五中,而且你也清楚地感觉到了,你在五中只会束手束脚,很多想做的事情都做不成更何况,五中之外,还有六中、七中、八中垃圾的学校千千万万,个人的力量的确是太微薄了”
顾盼心中清楚,她说的这些道理,盛夏自然都明白,只是她自己画地为牢,早就将自己牢牢地圈在了里面。
顾盼问道,“你想过离开五中之后,要去做什么吗”
盛夏沉吟道,“还没想好,但肯定是继续在教育行业。可能会建个私立学校当校董”
盛夏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在五中里憋久了,特别想要自己说话能算数,想炒哪个老师的鱿鱼就炒哪个老师的鱿鱼,让学校按照我的理念来教育学生。”
“当然也不一定会开私立学校,教育培训机构啊,网络授课啊我也都想过,但是都没有想好”
盛夏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脸蛋变红了,一双眼睛乌黑润泽,泛着水光,谈起对未来的打算时,眼中满满的都是希冀,话中也丝毫没有保留。
顾盼看着她,又一次重复道,“盛夏,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勇敢地走出去吧。”
那一夜,以盛夏的喝断片为结束。
好在盛夏喝醉酒之后不吐不闹,顾盼将她抱上床,现看起来挺高的盛夏竟然比预想中轻很多。
盛夏比看起来还要瘦。
顾盼将盛夏的鞋子脱掉,内衣扣子解开,考虑到两人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就没帮她换睡衣,让她凑合着睡下了。
将盛夏的头放在枕头上后,顾盼扒开盛夏的眼皮看了看,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盛夏没有带隐形眼镜。
以顾盼人生前三十年的经验来说,让醉鬼自己摘掉隐形眼镜,绝对是世界上最痛苦的难题之一。
顾盼早就给老顾和褚开慧打过电话,说她今晚不回去了,睡在了盛夏家的客房。
洗完澡临睡的时候,顾盼听到盛夏在哭,连忙走过去看,却现盛夏双眼紧闭,完全是熟睡地状态。
顾盼叹了口气,轻轻推了推她,盛夏翻了一个身,哭声也止住了。
顾盼回到客房,躺在床上的时候,想到她原本为自己调的金色牢笼,她竟然一口也没有喝到,全都被盛夏灌进了自己肚子里
各人有各人的修行,谁都不容易。
相比之下,她真的很幸福很幸运了。
顾盼第二天早上,是被香味钻进鼻子里唤醒的。
起床洗漱之后,顾盼正好看到盛夏盛了一碗粥出来。看到顾盼起床,盛夏问道,“你喝不喝”态度自然极了,丝毫不因为自己昨晚在学生面前喝醉而不好意思。
顾盼心中感慨,没想到盛夏脸皮也这么厚。
顾盼端着盛夏刚递给她的皮蛋瘦肉粥,用勺子送入口中,口感绵软,皮蛋已经煮化,融入粥的味道中。瘦肉的颗粒大小刚好,肉质软烂,肉粒外面的部分遇热而熟硬,将肉汁牢牢锁在了里面,咬碎时瘦肉的鲜美滋味在唇齿间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