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的灵魂正逐渐飘忽远去,飘向未知的彼岸,尘世的一切都与他不再关联,他也将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
医院急救室亮着红灯,走廊上聚集着不少人,有公司下属,寇琛年迈的父母,警察对几个热心助人的raer做着笔录。赵嘉和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那张平日里菩萨一般无喜无怒的脸上,此刻也挂满了憔悴和焦急。
“怎么会出车祸呢肇事者在哪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尖锐的声音回荡在走廊边,尽管护士走过来多次提醒她小声一点,但是赵嘉和显然已经情绪崩溃了“一定要救他,他是我丈夫,一定要救活他”
“女士,你冷静一点,我们会尽力的,医生正在全力抢救。”
赵嘉和一回头,她看见了坐在横椅上的寇响,他躬着身子,抱着头坐在椅子上,看不见脸,但是能够感受到他此刻的绝望。
赵嘉和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正措辞要安慰他几句。
“走开。”
寇响的声音近乎冰冷,带着嘶哑的疲倦感。他抬起头来,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眼白周遭布满了血丝。
“寇响”赵嘉和叫出口,却现这么多年以来,她对自己的儿子,竟然连一个亲昵的称呼都没有。
寇响似乎极不愿意赵嘉和坐在自己的身边,他不耐地站起身,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花园里,裴青和时绪在横椅边,沈星纬手里拿着一截短烟头,来回走动,焦急不已。
裴青不耐烦地说“能不能别走了,看得老子心烦。”
“你烦我不烦啊”沈星纬嚷嚷着。
“你还说,如果不是你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催人家寇叔叔,能出事吗”时绪站起身责备地对沈星纬说“这事儿,你自己去跟寇响解释。”
“还解释个毛啊,你没见他刚刚那么大的火,说谁让你们多管闲事,谁让你们叫他来的。”沈星纬打了个寒噤“从没见他生过这么大气,这明显是要跟咱们绝交的节奏。”
说话间,时绪望向杨吱,她独自一人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屈着身子一言不。
刚刚寇响情绪激动之下的泄,脱口而出的言辞宛如利刃一般,戳人心肺。
时绪想过去安慰杨吱,却见她手里死死攥着自己的手机,纤细的手背骨节白了。
寇琛最后的电话,是打给她的,如果她不接听,是不是悲剧就不会生了。
时绪拍了拍杨吱的肩膀,赫然现她身体在颤抖“你没事吧”
杨吱摇了摇头,嗓音虚弱“我理解他。”
即将痛失父亲的滋味她太了解了,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她甚至恨不得隔断于这个世界所有的联系,把自己关在绝望的深渊谷底她怎么可能不懂。
回想方才在医院走廊里,寇琛刚刚被抬入手术室,裴青想要上前宽慰他,他却一把甩开他的手,以极其低沉而压抑的声音道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那样铿锵,那样决绝,那样的不留余地。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们。
杨吱宁可他永远不会原谅他们,但是她最害怕的是
他无法原谅自己。
“不会有事的。”时绪话语同样苍白无力“寇叔叔吉人天相,肯定没事。”
此刻已经是凌晨,天空尽头隐隐浮现了熹微的晨光,黑暗的幕布即将被新的一天掀开,无论人世几多悲欢离合与生离死别,每一天的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
杨吱似心有所感,抬起头来,只见医院建筑三楼铺满绿植的窗台边,少年独自一人茕茕孑立。
第一缕晨光刺入他目无焦点的墨色眸子里,他似在看她,又似看不见她。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也许一分钟,也许不过几秒,他转身离开。
而从那一刻起,杨吱忽然意识到,她和他之间,似有什么东西,就此破碎了。
幸而抢救及时,寇琛的性命没有大碍,却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之中,每天靠营养液维持生命。
医生也无法预料他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也许一个星期,也许三个月,或者三年。
在学校里的寇响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不再与沈星纬几人厮混玩乐,整个人投入到勤勉的学习之中,最后的高三半年,他的成绩可以算得上是一飞冲天,在高考前最后的三模考里,直接杀入了年级前十的金榜序列。
全校为之愕然。
昔日每次考试都是一直交白卷的嚣张大佬,竟然成了高三冲刺阶段最后来势汹汹的一匹黑马,令人咋舌,简直不可思议。
高三前夕,沈星纬找寇响聊过一次。
“一对一,男人间的谈话。”
教室里,沈星纬对正在做试卷的寇响扔下这句话,便径直去了天台,可是等了二十分钟,寇响都没有出现。
沈星纬气冲冲地重新回了教室,寇响还在做题,压根就没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