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淮推开篱笆栅栏的小门,看着乱七八糟的院子,眼底的热意几乎遮掩不住。
她几乎都要忘记这个院子了,这里只承载了她几年的记忆,如果不是今晚生了意外,导致她匆匆迫嫁,或许之后的一切悲剧都不会上演。
顾月淮推门而入,看着落了大锁的木门,稍作思索,便弯下腰生疏的从地上的石缝里翻出钥匙,打开门。
她看着屋里的土炕,锅炉灶台,和四条腿的矮桌,抬手狠狠拭了拭眼底的泪。
“爸?哥?”顾月淮深吸一口气,冲着里屋大喊了一声,却无人应承。
她疾走两步,掀开印着大红牡丹花的门帘,探头朝里头看了看,里屋只有一个硕大的土炕通铺,上面枕头被子杂乱地堆砌在一起。
这间屋就是他们住的,都是大男人,不爱干净,不会收拾,再加上她当时也是个懒洋洋靠人喂饭的性子,自然不会腾出手来帮爸爸和哥哥收拾炕。
顾月淮出了里屋,又去另一侧,自己的房间看了一眼。
屋里稀罕的摆了一张床,上头还铺着八成新的床单被褥,没有打过补丁,床边还有个红漆木的衣柜和箱笼,这样的摆设和城里人也什么差别了。
顾月淮怔怔看了一会,才转身出了屋子。
她看着没有洗涮的灶台和铁锅,抿了抿唇,挽起袖子收拾起来。
记忆太遥远,她已经不记得这个时候他们去了哪儿,但大哥晚些时候是会回来的,而且还会带回一个害了她一辈子的男人。
顾月淮眸子深了深,暂且不去想这件事。
她把锅台收拾干净,又整理了炕上的床铺被褥,将脏的包浆的被套拆洗出来,忙忙碌碌一下午,时而有人从篱笆院外路过,看到她在洗衣晒被,还险些惊掉下巴。
这真是那个好吃懒做,成天只知道追男人的顾月淮?
顾月淮则逢人就笑,胖乎乎的大饼脸笑起来时眼睛像月牙似的,这气质变了,人看着也精神了,在一声声“叔、婶儿、嫂子”的称呼中,顾月淮脸也笑僵了。
她看着干净清爽迎风飞扬的床单被套,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脸颊。
这个年代,十分强调谨慎热情,与人为善总好过上辈子众叛亲离。
把房子从里到外收拾一遍,天也暗了下来。
顾月淮捶了捶酸疼的腰,抬手抹了一把汗,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做晚饭。
灶台角落里放着个面缸和一个鼓囊囊的粮袋,旁边还有个放菜的破筐子。
顾月淮弯腰翻了翻,面缸里头的玉米面已经见了底儿,筐子里菜也不多,只剩了两块红薯,一颗大白菜和几个土豆。
她顿了一下,又打开粮袋看了看,里头放的都是小麦面。
顾月淮抿了抿唇。
没结婚之前她从没做过饭,却也知道她吃的和爸爸哥哥们是不同的,在他们喝着玉米糊糊的时候,她可以吃上小麦面蒸出来的馒头,包出来的饺子。
在顾家,细粮只有她才能吃。
顾月淮将往事抛开,从粮袋里倒出大半的小麦面,今天是她重生回来的第一天,是她的新生,总要做顿白面饼子庆祝庆祝。
她舀水和面,动作行云流水。
她孤身一人生活了十多年,时常研究厨艺,做饭手艺日日精进,只要有材料,就是一堆糟糠,她也能做出美味来。
这面刚和好,醒上,外头就传来了陈月升压抑着怒气的喊声。
“顾月淮!你出来!”
顾月淮把手擦干净,又取出土豆削皮,切丝,泡水,待菜都备齐了,才慢悠悠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看着站在篱笆院外的陈月升,突然笑了一声。
重来一回,她迫不及待想见的人没见到,倒是接二连三和这些“仇人”相见。
陈月升是大劳子村的青年才俊,正所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陈家两个生产小队长,日子过得好,又评上了劳动模范家庭,哪家未婚的姑娘不盯着这块肥肉?
她起初没肖想过,不过,陈月升有次进山打柴碰上了狼,腿都被咬伤了,是她大哥把他从山里背出来的,这是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