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少连进屋,见施老夫人躺在床上,气息微弱,面色如土,一双枯槁的眼只看着他。
他轻轻点点头。
蓝家无头苍蝇一样转了一圈,都没找到该找的人,况苑出了一趟门,几日后,蓝表叔就放出来了。
蓝可俊在牢了挨了几顿鞭子,瘦出个囫囵模样,换了衣裳,忍着痛先去施老夫人床前拜谢。
施老夫人也心安了。
这一病倒,就很难再起来,轮番汤药都半点不见好,主屋日夜灯火通明,几个药炉一直煨着汤药。
施老夫人在床上躺了半月,邻里亲戚都来探看过,见三个孙子孙女都在床边服侍,也叹了声有福气。
正月已过,二月初一,开春吃太阳糕的日子,施老夫人从床上坐起来,要水沐浴梳,喊家里人一个个进去说话。
她交代施少连”喜哥儿我就托付给你了,你务必把他带大,继我施家香火。”
又交代云绮“你既然已嫁为人妇,如今能依仗的只有你丈夫,切记收敛性子,柔顺恭谨。”
后来又是蓝家“我走之后,你们也回瓜州去度日吧,做人还是凭心尽力,方是正途。”
最后是甜酿,施老夫人看着她,眼里万千感慨,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
她不知该怪甜酿,还是感谢她。
施老夫人搂着喜哥儿,在床上闭了眼。
施家阖府上下都挂了孝,门口一片白,又请广善寺的僧侣来念经,拜“梁皇忏”,追荐老夫人,余者殡仪、桌席、执事、吹打,以及杂用、饭食、破土都有亲友帮衬打点。
老夫人的头七刚过,那两条标船就出事了。
标船的伙计没等到蓝可俊,漕粮耽搁不得,直接扬帆北上,半路被两淮巡政盘查出来,两船八百石的漕粮并不是瓜州的新米,而是不知从何处来的陈米,船舱里还携了两舱室的私盐。
既然是私盐,直接把这两条船移交到了盐政,盐政将两条船扣下,江都盐院将蓝可俊扣住。
偷贩私盐,那可是重罪,这种小门小户,没有背景,就是死路一条。
蓝可俊吓到胆破“那是施家的标船。”
标船早转到了蓝可俊的名下。
他招供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有市舶司的案底在,盐院官吏狮子大开口,又拿不出那些银子来,一番酷刑之下,不过熬了四五日,就有些不好,加之此前官司惹的旧伤,竟在狱里一命呜呼,第二日被狱吏察觉,身子已经冷了。
苗儿临产,况家腾不出功夫出来奔走,也未来及奔走,狱里小卒已来蓝家传人去领尸。
施家还供着施老夫人的灵桌,蓝可俊的尸抬回来也是冲撞老夫人,施少连又带着弟妹在广善寺替施老夫人做七七法事,田氏嚎啕大哭一场,实在没有法子,索性就在外买了块地,将蓝可俊的尸草草埋了。
七七法事做完后,施少连带着甜酿和喜哥儿回家里,他在铜盆里净手,用布巾仔细擦干,慢条斯理对甜酿道“过阵子我要去淮安,那两条标船在盐政,我去领回来。”
他带着平贵一道去。
甜酿神色有些疲倦,眼神也黯然“要去多久”
“来回也得十日吧,要费神打点些关系。”
她走过去,把身体贴在他背后,双手环住他的腰“这家里太冷清,带我一起去吧。”
“你也累了很多日,就好好在家歇着。”他柔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金陵,也该收拾起来。”
“还要替祖母守孝,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她语气带着微微的酸涩,“我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
“还有喜哥儿陪着你。”他拍拍她的手,安慰,“苗儿的小女儿,你还未去看过呢。”
“我身上带着孝,不好去看孩子。”她就是想黏着他。
初春太冷了,坐在灵堂里,她觉得冷到骨头缝里。
“我带着旺儿和平贵,没有人伺候你,到了盐院还要陪官老爷们喝酒应酬,也没功夫陪你。”
“少连哥哥少连哥哥”她带着些许哭腔,搂紧他,“我夜里不想一个人。”
“好吧。”他回身将她搂在怀里,吻吻她的额头,“带着你。”,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