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幺爷说:“走,我们再回老林子找兆丰商量,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一个愣小子说:“幺爷,要不然就去抬我们家猪圈里的石板。哪家没有几块石板,又不是非得要抬七婶家的石板。”
张幺爷想了一下,说:“不行!我仔细想了一下,原先老一辈动个土垒个墙啥的,都得查黄历看日子。现在虽说都不信这个了,可是我还是有点犯疑糊。你们想,原先是说抬祠堂后花园里的那两张石板,结果兆丰来了,说石板动不得。我们不信,结果人家兆丰把石板底下打开了,硬是就动不得。刚才,又抬七婶家里的石板,子坤又说动不得。虽然没有给我们明说咋动不得,可是动不得就是动不得。你们看,这是不是天意?”
张子恒不耐烦地说:“张幺爷,你是不是又想去吊‘鸭儿浮水’了,咋还在宣传封建迷信?什么天意?我看就是各人心里头有鬼!”
张幺爷说:“我管它有鬼还是没鬼,反正仙人板板的东西还是少乱动的为好。万一犯煞了哪个担当得起?”
张子恒嘟哝道:“锤子才犯煞了!都新社会了,还相信封建孔老二那一套。被吊‘鸭儿浮水’活该!”
张子恒的话把张幺爷气得快吹胡子瞪眼了,说:“就冲你狗日的说这话,老子以后死了你都不要给老子捧灵牌子!”
见张幺爷动了真怒,张子恒不敢吱声了,规规矩矩率先朝老林子走。
兆丰坐在那根隆起的树根上等着抬石板的张幺爷,见张幺爷一拨人空着手回来,说:“怎么?没有找到石板?”
张幺爷轻描淡写地说:“没有合适的。”
张子恒却说:“啥没有合适的?都抬出来了,是张子坤那个疯子不让抬!”
听了张子恒的话,兆丰望着张幺爷,问:“疯子为啥不让抬?”
张幺爷狠狠剜了张子恒一眼,说:“也不知咋的,这疯子平常看着疯疯癫癫的,没想到还顾家得很,见抬的是他七嫂家的猪圈石板,死活都要拦住。我是长辈,又不好和他疯子计较,就只好依了他了。”
张子恒却说:“幺爷,你咋还帮疯子胡乱说?”
张幺爷提高了声音朝张子恒说道:“子恒,老一辈在说话,你少在一边插嘴,还轮不到你说话。没老没少的,一点规矩都不懂了?”
张子恒被张幺爷堵得干瞪眼。
兆丰似乎看出点什么名堂,审视了一下张幺爷的眼睛。张幺爷的眼神变得飘忽闪烁起来,游弋着不敢和兆丰对视。
兆丰微笑了下,故意做出轻松的表情说:“不让抬就不让抬吧!幺爷你做的对,总不能跟个疯疯癫癫的人计较噻。我们另外想办法。”
“还能想出啥办法?”张幺爷底气不足地试探着问。
兆丰叉着手,看了看尚未来得及砍掉的树桩,想了想说:“要不然这样,我今晚上就在这儿再守一晚上,看能不能再想出更好的办法。”
张幺爷说:“你一个人在这儿守,那得多危险?”
兆丰说:“总不能就这样让它敞着啊?底下的东西你也看见了,出来就麻烦了。”
这时,一直用鼻子贴着地面嗅来嗅去的黑子抬起头,警觉地盯着林子里面,轻轻地吠叫了一声。
大家的心都异常警觉,听到黑子的低吠声,不约而同地顺着黑子吠叫的方向看去,一张花里胡哨的脸鬼鬼祟祟地从一笼竹子后探了出来。
是张子坤!
张子恒恶狠狠地小声骂了一句:“又是这个瘟神!狗日的阴魂不散了!”
张幺爷小声警告道:“你以后别再这样骂他!还教不变了?”
张子坤显得小心翼翼的,不敢过来,脸上还是那一副憨痴痴的傻笑。
张幺爷朝张子坤说:“子坤,你过来吧,缩头缩脑的干什么?又没有哪个要害你。”
张子坤这才从竹林后闪身出来,而他的身后却用绳子拖着一大捆用破草席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张幺爷好奇,说:“你拖了一捆啥东西过来?”
张子坤仍旧笑嘻嘻的不说话,只管把那一大捆东西朝空地上拖。
张子恒他们都站着没动,看着他。张幺爷却赶紧上去帮张子坤拖。
张幺爷对张子坤的态度已经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对这家伙都有点敬重的味道了。
东西拖到空地中央,张子坤用手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一张花里胡哨的脸被他抹得越加丑陋生动。
张幺爷又问:“子坤,你这席子里究竟裹的是啥东西?”
张子坤不说话,躬下身解开被一根棕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那包东西。
草席打开了,竟然是一大捆晒干的艾蒿和菖蒲。
张幺爷咦了一声,说:“你在哪儿找这么多辟邪的东西?”
张子坤这时才说话:“幺爸,你那么大岁数了,未必还不晓得这些东西可以驱蚊除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