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是你的同学吗哪个年级,哪个班的”
“不是你的问题。世界上就是有很多这种烂人。”
“站着别动要是痛的话,告诉我。好了粉笔灰都拍干净了”
“腿麻吗”
“你家住在这附近是吗”
“有哪里,不舒服吗你一直没说话。”
易晚呆呆地看着他。这是一个外貌非常俊美的少年,温润,清爽,几乎算是完美。他穿着蓝白色的中学校服,背着书包,像是刚从附近的中学里走出来,书包侧面还有个蓝色水壶,水壶上挂着时兴的动漫的透卡。他在他身边蹲了两个小时,现在正担心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易晚觉得眼眶酸。
少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做了几个手语,像是在确认易晚是不是不能说话眼里的愧疚还更浓了。易晚于是说“我会说话的。”
少年松了口气。他不像其他人一样,会问“那你刚才怎么不说”,而是说“那你要回家吗我送你回去”
“嗯。”
易晚说了家里的地址。从这里回家,需要沿着一条小河走,经过一座浮桥,然后就能到易晚家住的老楼。少年在前面走了一段路,又走了一段路。然后他回头现,易晚总是缀在他后面,一会儿就又走掉队了。
于是他向后退了几步路,这次伸手握住了易晚的小手。
“可以吗”他说。
“”易晚把手递给他,眨了眨眼睛。
少年牵着小孩的手往前走。路下,是流动的小河。小河映着星空,少年说“我在一中上学,今年高一。”
“我在棕北小学上学,今年五年级。”易晚机械地模仿他的说话格式,给出回答。
“你一直没说话,是在想什么吗”少年说,“那些坏小孩,我不会这么就算了的。我会告诉你们的老师,让他们的家长好好收拾他们。”
易晚说“我才是坏小孩。”
少年说“为什么呢”
“因为我有病。老师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不适合在这里读书。”易晚说。
少年“唔他在瞎说,没有谁有不适合在哪里读书这种道理。你有哪门功课吃力吗”
易晚“还好。”
少年眉头舒展了“那就好。你五年级是吗明年,你就可以参加小升初,考到更好的学校去了。只要分数够高。”
易晚“嗯。”
易晚慢吞吞地走,用脚去踩自己的影子。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就像长颈鹿一样。易晚说“好像长颈鹿啊。”
他听见少年说“嗯什么长颈鹿”
“还有尼安德特人。”易晚说。
少年说“这是什么你看过的书吗刚刚我们是在图书馆旁边,是吧”
易晚低着头道“不我是尼安德特人,而且没有变成长颈鹿。他们欺负我,是因为他们是智人。”
“什么意思呢”少年说。
电压不稳,路边的路灯一闪一闪,飞蛾在路灯旁缠绕旋转。易晚说“没有什么因为我很奇怪。”他的手却被捏了捏。易晚还在往前走,一下撞到了少年身上。他抬头,看见对方眼眸澄澈,还握着他的手,说“说说嘛我很好奇。”
有一种易晚不说,他就不走了的态度。
到底什么样的高中生会听一个五年级的小学生说梦话啊。
易晚于是磕磕绊绊地说了。他的语言组织能力不是很好,思维又总是散点,于是显得非常异常、格格不入。他说智人和尼安德特人的故事,说被涂鸦的书桌和大卫,说在图书馆里看见的世界1oo大未解之谜和脖子上满是银环的女人他说了有多久,少年就听了有多久。过程中,少年时不时地插话
“那为什么会这样呢”
“你是怎么想的呢”
终于说完,易晚气喘吁吁,坐在河堤上呆。少年捧着下巴坐在他身边,对他说“你等我一下。”
走了啊,又是一个人了。
易晚看见书包上的泥渍。他用手舀了一点水,擦洗书包。书包被水浸湿,深色浑然一体,好像看不出沾染泥渍了。小河水很深,易晚想起,老人们常说,水里有水鬼,执念缠绕,不能往生,喜欢在岸边抓的,就是像他这种不讨人喜欢的怪小孩。
有凉凉的东西贴上他的脸。易晚吓了一跳,以为水鬼来了。对上的却是少年清爽笑着的脸。
“喏,奖励你的。”他说。
草莓味的冰棍少年把冰棍从中间门掰开,一半给易晚,一半给自己。易晚问他“为什么给我”
“作为让我听到这么精彩的东西的奖励。”少年说,“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喜欢的。
易晚把冰棍放进嘴里。少年还在不依不饶地问“不喜欢吗不喜欢吗不喜欢吗”
“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