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易晚这意思是女鬼走了、刚好方便给他腾位置照镜子啊
易晚没告诉他自己早就注意到了这面镜子。
当女鬼出现时,他站在那里、直面镜子。镜子里只出现了女鬼的身影,却没有出现他的影子。
在女鬼刚消失的那三秒之内,铜镜中也未曾映照出他的影子。
门外传来女人的尖叫与奔跑的脚步声,王主持不着痕迹地“扶”了一把身后的画框,大声道“不好我们出去看看情况吧。”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他拖着易晚就往外跑。安也霖则在路过那幅画时顿了顿。
在跑至走廊上,远远看见哭泣的女作家时安也霖停住了脚步。
女作家坐在走廊上哭。赶来的几人将她身周围得水泄不通,纷纷问她究竟生了什么事。作家哽咽着,半天也没说清楚实情。
安也霖就在此刻离开了人群。
他将自己随身带的摄像头放在了房间之外,说不清自己有着怎样的心情。那种心情像是蜘蛛的网,一根根连缀着将他绞杀其间。
他喘不过气来。
在进入之前离开的房间后,安也霖又看见了那幅画。方才王主持只是随意一扶,却没现自己的手揭下了画纸的一角在黑色的画纸下,还有一层画纸,真正的画的内容就藏在其下。
其实早在看见那幅纯黑的画时,他就已经明白了。
上辈子还喜欢傅齐声时,他画过他的画像,却始终把那幅画架上的画像压在几张白纸之下,像是把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藏在雪里。
他也曾无数次想过傅齐声问他到底想画什么时,就告诉他,还没想好画什么。
还没想好画什么人。
可傅齐声始终没问。再后来,那幅画像被来傅总家作客的安也云现了。安也云故作天真,坐在沙上翘着小腿,问傅总弟弟这画上画的到底是谁。
“霖弟弟画他画得挺用心的吧”安也云说。
傅总当时只瞥着那张与他自己有九分相似的画,淡淡道“不认识。”
而如今黑纸被揭下来,其下的内容便显现了。
画纸上画着的是一名青年。他坐在画架前,看起来苍白又憔悴、阴郁又冷厉,眉梢眼角都带着因郁郁不得志、被压抑而出的戾气。
虚弱又不讨喜。
是上辈子的他。
可画上的青年仍旧是在笑着的。那种笑容小心翼翼、却又像是从骨子里挤出了最后的几分温柔。在凝视画像的瞬间,安也霖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古怪的想法。
“原来他还记得我以前的样子啊。”
“他上辈子欠我一幅画像,这辈子就还我一幅画像。这幅画像是他亲手画的。”
“他要把欠我的都还给我。原来上辈子我那么糟糕时,他也一直在看着我啊。”
那种声音简直不像是属于他自己的。可安也霖在那一刻便有些要泪流满面。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他推开了身边的衣柜,在看见衣柜中所悬挂的衣物后,安也霖再度沉默了。
一件件不,每一件都是那样的熟悉。都是前世他担任挡箭牌男友、住在傅总的公寓里时所穿过的衣物。上辈子被确诊癌症、心灰意冷离开公寓时,他只穿走了一件大衣与一件毛衣,连易晚都没告诉。而如今他曾留下的所有衣物,都整整齐齐地被摆在这里。
安也霖记得其中一件蓝色格纹的毛衣外套。在如今的世界,这件出自g牌的外套还远远未到售的时候。他小心地去触碰它,满手柔软。
傅齐声是怎么做到将这些衣服复原的,就像是他又回到了那座公寓里时那样
他最终在衣架上找到了那件灰色的羊绒大衣。他曾穿着这件大衣离开,又因意外死在冰冷的海底。他所寻求的谜底就藏在那件曾经染血的、羊绒大衣的口袋里。
那是一张卡片。
“你无法想象在你死后,我守着与你的回忆,拥抱、摩挲你的每一件衣物、想象着你还在我的怀里度过余生。”
安也霖在那一刻再也忍耐不住。他用卡片遮住自己的眼睛,避免眼泪掉下来。
那一刻他恍惚间又回到了自己由岸边坠入海水的时候。他被海淹没,咸湿的水流涌入他的口鼻。他托着那个孩子上岸,自己却被浪花卷走、沉入海底。在那绝望的、无以被支撑的一刻,他所想的是什么呢
他想的是
他想的似乎是
安也霖就由那一刻起开始恍惚。他想的是,如果有下一辈子的话
他想要做、不,他想要见
冥冥间有一股力量修正了他的语句。就在此处,就在属于傅总的老宅里,就在装满了他们的“回忆”的房间里。青年的声音在安也霖的脑海里撕心裂肺地喊着。
“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