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夜晚永远矛盾。一半是灯火通明、繁华喜乐的火树银花不夜天,另一半则是如墨点般深沉的浓黑。无论是罪恶还是魑魅魍魉,都暗藏其间。
池寄夏向前走出一步,在感受到熟悉的脚踏实地感时,那颗在胸腔中不安跳动的心终于又落回了原处。
耳畔车水马龙之声、男女百姓熙熙攘攘的声音所有熟悉而陌生的景象,都在告诉他,这里是柳暗花明绕天愁中的世界。
也是属于“池寄夏”的世界
池寄夏在那一刻终于放松了身体,像是紧张的游子终于被充沛的安全感所包围。因多次ng而引的、仿佛被扒开的恐惧感消落了下去,只留下了彻底的安全与释然。
安全、温暖、而美好。
他穿过层层人群,向着系统确认易晚现在的所在。系统道“人是确实拉进来了。他现在扮演的是季重明的角色,正在星月楼的后台里等待演出。”
“好。”池寄夏道,“他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系统“很茫然,像是刚进荒野求生时一样。”
池寄夏忽然就起了点捉弄他的坏心思。
“这个世界里不是有鬼么先派个鬼去吓一下他。”池寄夏慢条斯理道,“我之后就来。”
系统“好。”
它总是会答应池寄夏的一切要求,无论有理无理。
只因池寄夏是它所选择的宿主。
池寄夏又忍不住笑了“我穿越的时间段是什么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系统“按照现在的、也就是明天要拍的剧情。你应该去往星月楼,并将他强抢回府。”
池寄夏“哦”
他回忆这段剧情的渊源。
演出中的季重明让冷秋想到了他所深爱的季婉。在与季婉生观念冲突、从此形同陌路后,他每天晚上在冷府中举办盛大的宴会、邀请各路名流。他坐在红木榻上,端着酒杯看丝竹歌舞,不为娱乐,只为幻想着
或许总有一天,季婉会因为这份热闹而来到他的府上。季婉是笃守正义的绛卫,他是不得生的恶徒,季婉来到他只为邀请她而精心准备的宴席上,哪怕只是为了抓他,也足以让他心满意足。
他将与季婉容貌相似的季重明带到自己府上的兴之所起也是出于这个理由。戏子被公认为下九流的行当。如果季婉来时,看见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戏子正在他的府上歌舞她的表情是否会有一些动容
是否会不再那么冷若冰霜而是因被羞辱而愤怒
“这个冷秋真是个变态。”池寄夏评价。
他按照剧情与冷秋的心情,带着手下们来到星月楼里。在进入星月楼时,池寄夏意识到自己忽然很想看见不仅穿越、还见鬼、还即将被他强取豪夺的易晚的表情。
从他与易晚相识开始,易晚的神情总是那样平淡,就像没有什么能触他的特别情绪。
可如今,易晚总是平静无波的表情,会因此生震动吗他会看着他,困惑于究竟生了什么吗
易晚漆黑的双眼,会因此染上恐惧吗他会因难堪而回避他的注视像是一张被他亲手染上更多情绪的白纸吗
易晚白皙的手指会因此颤抖吗
池寄夏曾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进行表演。他像是一块空虚的白板,所有的、属于别的角色的情绪于他而言都隔着一层厚厚的面纱。入梦金手指让他能够被注入情绪。而如今,他却
想要易晚,也被注入相似的情绪。
他想要看见易晚更多的反应、揣摩他的情绪而不止是与他对戏、战胜自己对他的恐惧。
这是池寄夏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依靠金手指许久、且许久不曾对任何角色生探寻欲望的他,如今却对易晚充满了想要探寻的欲望。
池寄夏说干就干。他轻咳了一声,向瑟瑟抖着的星月楼里的凌云班季重明所在的戏班子班主表达了自己的这个想法。班主着抖,可尽管如此,他也无法抵抗有“八千岁”之称的冷秋的威严,他立刻命人去把季重明易晚叫下来。
池寄夏则好整以暇地靠在太师椅上。他凝睇着易晚即将走下的方向,询问系统“鬼派过去了吗易晚现在是什么反应”
想必一定会很害怕。
系统调整角度看了一会儿,回答道“易晚看起来”
“很高兴。”
池寄夏
“在看见鬼之后”池寄夏有些无法理解。
系统“他的脸上有种很奇怪的,仿佛他乡遇故知、游子倦归乡的表情。”
池寄夏有点无语,并觉得系统应该是看错了。要么,就是那个用以吓易晚的鬼物没有表现好的缘故。
系统“他现在的表情生变化了。你派人叫他下来,他看起来非常不情愿、非常不想动。”
池寄夏快乐了。他眯了眯眼,看着瑟瑟抖的众人继续演。
“季重明生得很像我的一名故人。”池寄夏似笑非笑道,“不知我与重明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以致于无幸请他到府上一叙”
他不急不缓地敲着茶杯,做出耐心已经耗尽的模样。终于,在千呼万唤下,他听见了脚步声。
那浓妆艳抹的戏子终于因形势所迫、被请了出来。
池寄夏抬眼看他。他桃花眼中神色玩味,不想错过易晚的任何表情。
“易晚”站在人群之后,容貌被花旦的油彩所遮盖,垂着头。不知怎的,池寄夏觉得他的情绪有些奇怪。
“我感觉他有点不太像易晚。”系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