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坛那边没有人回应,只看到娇艳的月季花、矮小的龙舌兰在夕阳沐浴下熠熠生辉。
吴媛媛探出脑袋想看个分明,却被胡大志制止。他小心翼翼地上前跨过几步,看到眼前一幕,瞪大了眼睛,脱口叫道“任师兄”
吴媛媛与林满慧快步上前,转过花坛拐角一眼便看到一个斯文的年青男子坐倒在地,平日里常戴的方框眼镜不见踪影,眼睛鼓鼓的看着有一点凶相。
可不正是厉浩教授的助手、季问松的小舅舅任斯年
任斯年屁股着地,痛不可抑,他近视很深,眼镜飞出之后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心里慌。顾不得尾椎处传来的疼痛,双手在地面摸索着“眼镜,我的眼镜呢”
林满慧道“任师兄干嘛躲在暗处吓死我们了。”
任斯年听她的声音根本没有半点慌张,还散着浓浓的幸灾乐祸,心中有气,皱眉道“我就是路过,没来得及和你们打招呼罢了。那个谁赶紧帮我把眼镜找一下。”
他的语气里带着股颐指气使,胡大志听了很是不爽,原本想弯腰帮他捡眼镜的,现在却直起腰来,右脚尖轻轻一踢,眼镜骨碌碌滚进草丛。
林满慧忍着笑,野草轻轻巧巧地一卷,将眼镜向草丛里头推得更深。
胡大志扮了个鬼脸,四处走动,嘴里还假意慌张“奇怪,眼镜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怎么就没看到呢”
虽说任斯年的语气让人不喜欢,但毕竟是厉教授的助手,看到胡大志捉弄他,吴媛媛有点心虚,瞪了胡大志一眼,从草丛深处捡起缺了根腿的眼镜,递到任斯年手中“师兄,眼镜找到了。”
任斯年拿到眼镜,心中略安,忙挂在眼前。
世界顿时就清晰起来。眼前的林满慧意态悠然,背手而立,嘴角带笑。这个第一次见到还觉得瘦弱如蒲草的孩子,像遇到甘霖滋润的风雨兰一般,变得清秀雅丽起来。
任斯年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左手托着眼镜架不让它滑落,努力维持着清高斯文的师兄形象,解释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藤,绊了我一跤。”
林满慧走过来,弯腰捡起一枝牵牛花藤,顺手丢回花坛。
林满慧在与花木打交道时,动作温柔中带着利落英气,莫非这就是教授所说的“灵气”想到厉教授对她的关照与偏爱,浓浓的嫉妒的嫉妒再一次冒出头来,任斯年的语气变得有些酸溜溜的。
“林师妹对绊倒我的这根藤都如此呵护,却对摔倒的人没半分慰问人不如草木啊”
林满慧轻轻一笑“师兄走路以后要小心点,草木皆有灵呢。”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句好话,偏偏任斯年还挑不出毛病。他只得呼出一口浊气,努力挤出一个笑脸,问一直瞪着双圆眼睛的胡大志“胡师弟你们这是刚从厉教授家出来吧好不好玩”
胡大志的嘴巴比脑子反应快“是啊,好玩师母做了”鲜花饼还没说出来,胳膊被谨慎的吴媛媛扯了一把。
胡大志这才反应过来,哦,老师说过不要把家里的事情往外说。他在心中暗道一声好险,嘴上描补了一句“做了饭,我们不吃”
吴媛媛在春兰小组中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处事相对沉稳周到,听任斯年有意打听,便回答道“任师兄,厉老师今天也要抽查你背书的情况吗我们好不容易听完批评,正要回家呢。”
任斯年听到这里,泛酸的心才渐渐舒服了一些。
他是厉浩教授的研究生,毕业后担任助理研究员,人人夸他聪明勤奋能吃苦,但不知道为什么总难进老师的法眼。平时有事都在研究所办公室,要么就在花卉培育基地,一次都没有邀请他到家做客。
记得有一回所里了春节慰问物资,他拎着一袋鱼爬上三楼,敲开门厉教授也只是笑着谢谢,连请他进来喝口茶的客气话都没有说。
客气而疏离,高冷需得仰视这是一直以来厉教授夫妻给任斯年留下的印象。任斯年以为这是正常的师生相处模式,不料当林满慧三人出现之后,厉教授夫妻俩完全就变了。
他们看到吴媛媛的时候,眼中有慈爱;面对胡大志的时候,虽然有责骂却也有爱抚;对林满慧那更是赞不绝口,仿佛她就是个天才。
真正的喜爱,是藏不住的。
人生向来顺风顺水的任斯年第一次遇到挫折原来老师对优秀的自己只有责任,并没有自内心的喜爱,这三个小屁孩才是他的宝贝疙瘩。
嫉妒,就这样悄悄在任斯年的内心滋生。
明明他比这三个孩子大了十岁,却按捺不住总想打听他们与厉教授相处的细节。明明他都已经在农科所上班,前途一片大好,却总想跟这三个孩子较劲。
听说厉教授在家里抽查孩子们背书,任斯年的酸意略减,态度和缓了许多,说道“来,我送你们出去,顺路修一下眼镜。”
一路走,他旁敲侧击地询问着
“老师有没有表扬你呀”
“老师家的客厅大不大也没摆盆花”
“师母厨艺不错,你们怎么就不留下来吃饭呢”
夕阳余晖将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大三小。
他眯起了眼睛,挪动脚步,一左一右踩住落在身后的林满慧、吴媛媛的影子上,牙槽紧咬,似乎要把她们的影子踩碎。&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