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信匆匆离去,林满慧一打听,才知道贺玲找医院开了个心衰证明,向革委会提交了返乡申请,只需加盖一个公章,就能到派出所办理户籍迁移,永远离开农场。
林满慧皱眉凝思。惩治她容易,但投鼠忌器,就怕伤了林景信的心。怎样才能让林景信清醒过来,减少对他的伤害
晚上九点,屋外传来三哥气喘吁吁的声音。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屋里那一盏灯一直亮着,为晚归的家人指明前路。林景仁推门而入,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巴掌拍在小饭桌上“什么玩意”
林景勇急得一头的汗“三,三哥你莫气,你那手掌都捶烂了。”
经他提醒,林景仁这才感觉到痛,倒抽了一口凉气“嘶”翻过手掌一看,掌根、指节处一片红肿,有些地方蹭破了皮,渗出鲜血,看着很是吓人。
林景仁咬着牙“老子不是看她是个女人,一拳头捶死她。”
林景勇还要再劝,林满慧从里屋走了出来“哥,你们干嘛去了”
林景仁气哼哼地道“老子听人说,那姓贺的打了返乡报告,便和你四哥一起去问她为什么准备离开农场也不说一声,还管我们借钱,你猜她怎么说”
果然世上没有透风的墙,林满慧没想到两位哥哥这么快就听到消息,还去找了贺玲。她打来热水,让两位满头是汗的哥哥清洗了一下,看他俩嘴角、眼角带伤、衣服扯破的狼狈模样,长叹一声,送上凉茶。
两人换了件棉汗衫,喘匀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细细说着晚上生的一切。
林景仁直奔知青点,大嗓门一吼,顿时招来一群围观群众。
贺玲未语泪先流“你们这是做什么欺负我孤苦无依是个女孩子吗”
林景仁气得直跳脚“贺玲我问你,既然你打了返乡报告,为什么要找我二哥借钱先前你借的两百块钱什么时候还”
贺玲面色一白,双手拧着辫梢,没有吭声。
旁边知青议论纷纷
“贺玲这可真是闷鸡子啄白米,竟然偷偷打了返乡报告”
“她借了两百块钱林景信还挺有钱咧。”
“平时总看她指使林景信干活,还以为她要扎根农场呢,没想到她要返乡”
“啧啧啧,心机深呐”
贺玲听着身边的人越说越难听,猛地抬头,眼泪扑簌簌向下掉落“我返乡是想探望我病重的妈妈,借钱也是为了给她看病做手术。我会还钱的,你们不要逼我。”
林景仁被贺玲言辞挤兑,不知如何应对,气得挥拳直上,捶在土墙之上。
旁边有知青看她可怜,帮着说话“既然你们能够拿得出来这些钱,想必也不是穷人,何必这么苦苦相逼好歹等她妈妈病好了,再来讨债嘛。”
林景勇急得脑门子冒汗“我,我们不是没有”
人群里传来一阵哄笑。
林景仁气极,和嘲笑的知青扭打起来,最后的结果是领导各打三大板,对参与斗殴的所有人进行批评教育,草草了事。
林景仁与林景勇回到家,一口气憋得胸口闷,和弟弟妹妹这么一倾诉,方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林满慧正要说话,忽然听得大门“咣铛”一声。
林景仁忙起身察看,却见林景信开门进来,面色铁青,压着怒气低着喝斥道“你们在搞什么”
说完这话,他喘了一口气“不是说好了这钱由我来处理,你俩跑知青点去讨债”
林景仁本就受了一肚子气,林景仁进来就责备,让他的怒火陡升,再也压不住,冲上去就是一拳头,重重砸在林景信面门。
“哐”林景信向后急退,脚下被椅子绊住,一屁股坐在饭桌上,这才把最后一句话说完“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林景信虽是哥哥,家中却是林景仁当家,被弟弟这一拳头打得顿时熄了气焰。
林景仁冷笑,右手平伸,一根手指头直指林景信“你看你找的是什么人你当她是爱人,帮她干活、借钱给她,她却一心要离开农场。今天如果不是有人告诉我,她悄悄打了返乡报告,恐怕我们要人财两空”
林景信直愣愣地看向林景仁,一句“人财两空”将他的自尊心戳破,羞愧难当。
林景严大声道“二哥,贺知青这样的人娶回家恐怕鸡犬不宁,你醒醒吧”
屋里一阵寂静,只听到几只蚊子嗡嗡地飞来飞去。
林满慧走出里屋,走到五屉柜旁边,从陶壶里倒出杯凉茶,递到林景信手中,微笑道“二哥先别着急,喝口茶先。”
凉茶带着茉莉清香,小妹的笑容温婉纯净,宛如夏天夜晚吹来的凉风,林景信内心的那一股焦躁渐渐被抚平。
林景仁一拳头过去,一口闷气舒缓许多,重重地哼了一声,抱臂而立,盯着林景信不吭声。
林满慧问林景信“二哥,贺知青要走,你知道吗”
林景信点点头,眼角和嘴角都向耷拉,显得十分郁闷。
他抬起头看着林景仁,说话一点底气也没有“她昨晚跟我说,打报告只是回家陪母亲,并不是一去不返。她还央求我帮忙找关系让革委会的人盖章”
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都听不见了。
林景仁眉毛一皱“贺知青打的返乡报告根本就不是短期离开,而是户籍迁移,她这是避重就轻,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