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顶着满头的雨水,疯了一样冲回了萧砚的寝殿。长影看着安康小陀螺似的卷了过来忍不住从暗中打出一颗石子,敲在他的脚边。安康吓了一跳,倒也慢了下来,欲盖弥彰似的自言自语道。
“哎呀,这雨真是下起来没完没了,烦死个人了。”安康边说边甩着身上的水,走进殿中。
萧砚正拿着排刷将一幅刚刚写好的字上刷着米浆,显然早已听到了安康闹出来的动静,抬起头冷沉的眉眼看向安康,安康被这锐利的目光看得浑身一震,老老实实的跪下,“奴才错了。”
“太子怎样?”萧砚没有让他起身,安康便只能老老实实的跪着,一边垂着头答道,“殿下所料不差,太子确实旧疾复,但是有一点很奇怪,东宫紧急招了所有太医入内,包括一贯给太子诊病的刘太医,应当是事情十分紧急的,但是这些太医却很快被遣散了出来。”
萧砚眉目一沉,没有说话。
安康又道,“奴才到小药厨去候了一会儿,也没看到有东宫的人过来煎药。”
寝殿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时间久到令安康浑身不自在,望了望沉思状的萧砚,一动不敢动。
梁上飞身而下一道身影,长影不知何时入了殿,在萧砚身边低语道,“刘太医在太子行册上记载了病时间,与鸿王府变故时间相同。”
安康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他知道自己家的殿下手眼通天,但是却不知道在太子身边那么隐蔽的地方竟然也还存在这萧砚布下的眼线,连这种绝密事件都能知道。
“殿下要不要有所行动?就……比如去鸿王府看个究竟之类的。”安康这会儿过于震惊,以至于都忘了自己还是跪着的犯了小错的。
长影和安康一起看向萧砚,萧砚将视线放回刷了一半的那副字上,刚刚刷过米浆的地方有一层油脂的薄薄亮色。
寝殿的门被人推开,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没有带着小厮侍卫,一个人放下伞便走到萧砚近前,双手抱拳躬身施礼。萧砚抬手指了指身边的座位,“邹先生请坐。”
说完看了一眼小安康,“去给思远先生奉茶。”
安康如获大赦似的站起身,赶忙跑了出去。
邹思远是个年约四十往上的中年人,颌下留着一把山羊胡,倒是显得十分老成稳重。他坐在萧砚的旁边位子上,神情也没有一丝紧张,似乎对萧砚这种尊敬已经习以为常。
“今夜之事,先生可听说了?”萧砚将手上的字放下,问道。
邹思远微笑点头,“东宫慌乱,今夜宫内恐怕已经人尽皆知。不过,臣在来的路上,听到的最多的窃窃私语却不是太子的病情,而是和鸿王府那位姑娘有关。”
“殿下可还记得,那位金姑娘与太子命格想冲,故而幼时被强制送到浮沉馆的事情?”邹思远旧事重提,让萧砚一贯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波澜,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罢了。
萧砚点了点头,邹思远继续说了下去。
“听闻今夜鸿王府里也不太平,倒了棵百年老树,动静不小。”邹思远继续道,“巧就巧在这树倒得时机,和太子病的时机,过分的巧合。从这一点,金姑娘便难免又要重蹈当年覆辙。”
“先生的意思是陛下会将金漫重新逐出京城?现在浮沉馆已被烧毁,京医馆也不复存在,若将金漫驱逐……”萧砚垂下眸子,眼神落在那副字的最后一笔。
一个犀利得利刀旁,初现锋芒。
此时金漫若遭驱逐,便是无处可去。也不能再用小时候生癔症这种借口来赶人,毕竟金漫回府时是老王爷上表给皇帝,请旨意允许过的。此时将她赶走,岂不是让陛下难看?
“依臣之见,陛下明日便会对鸿王府出手了。殿下可有心思帮衬旧友?”邹思远试探性的问道。
片刻,萧砚摇了摇头,慢慢用小刀裁剪掉那锋利的最后一字,“时局未明,暂且观望。”
那铁画银钩的最后一个利刀旁,被揉成一团纸,丢在脚边的纸篓中。
萧砚微微攥拳,他即便再受制于太子,也断不会去使用不受掌控的锋利之刃。
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断然不会去冒险的。
他不能输,更不能输给太子。
翌日清晨,中正大殿。
天乾国的皇帝萧圣和往日一样,坐在大殿正中,头上的十二冕毓微微晃动。帝王一双狭长的凤目透过珠帘看向群臣。今日的朝议无外乎是近日大雨连绵各地的涝灾奏报。但从三日前,能递进京城里的奏报越来越少,因为天气原因,连这份奏报都因为滂沱大雨耽搁在路上。
萧圣也是一脸愁容,涝灾来的又急又猛,没有半分给官员们反应和治理的时间。虽然各地方已经在尽力抢险,但收效甚微。由此引的一系列后续相关问题6续被摆放在萧圣的眼前。
大臣们不敢高声,说了自己的见解之后便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成了锯嘴葫芦。
萧圣看了看空着的皇子位置,“太子呢?老三呢?”
大太监吉安道,“回陛下,太子身体违和,三皇子一早去探望,是以今日早朝都告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