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理学上来说,人的悲伤,一般分为五个阶段。”
李林把手里的热可可,沿着桌面,推到了衣既明的眼前,那上面堆满了夹心棉花糖和巧克力碎,还插了一根裹着糖衣的饼干棒。一看就充满了卡路里和糖分。
“否认愤怒挣扎沮丧接受。不一定会按照顺序来,甚至还有些人爱反复横跳,但最终必然还是要经历这五个阶段。”
“我现在属于愤怒”衣既明道。
衣既明在咖啡厅里爆之后,霍楼就紧急联系了李斯特,再也顾不上和衣既明假装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了。在把衣既明送过来的路上,霍楼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抱着衣既明“他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虽然他们离开了,但霍楼已经让人把钱无良控制了起来,等先让衣既明好起来,霍楼就要开始着手让钱无良明白,监狱可不是什么惩罚,那将会是他接下来余生里有关于舒适的最后的回忆
衣既明反而比霍楼更冷静,因为他有一种预感,他心里有什么东西终于被打破了,亦或者是脑子里有什么被彻底冲开了。
泄出来心底的怨恨,也许对于衣既明来说,不是一件坏事。
冥冥之中,这是来自爸爸最后的保护。
一行人到了李斯特的私人诊所时,李斯特正好空出来了时间,他没有着急开始和衣既明聊天,而是选择了让衣既明先躺下,深吸一口气,平缓一下情绪。
反复几遍之后,衣既明主动说起了自己遇到的事情。
“所以,我现在属于悲伤的哪个阶段愤怒”衣既明如今已经坐了起来,和李斯特平视,想要听一听专业的意见。虽然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愤怒这种情绪了,但他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我本来也以为你属于愤怒。”看见衣既明进入诊所那一刻的人,就没有会去怀疑衣既明到底有多生气的,“但是听完你的转述后,我反倒觉得你并不是完全的愤怒了。”
李斯特叠腿,看着衣既明,饶有兴趣道“你是类似于把后几个阶段一直挤压,压到无法再压的今天,一下子都爆出来了。”
愤怒显而易见,挣扎和沮丧也显露无疑
“我不可能接受。”衣既明先摇了摇头。
“不不不,接受不是原谅。你接受的是你父亲已经去世,而你对此无能为力的现实;你不原谅的是钱无良当年造成一系列因果以及现在道歉的行为。”
衣既明这回终于点了点头,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倒是对的。
“我想你已经感觉到了,这对于你的恢复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李斯特欣慰的看着衣既明,为衣既明如今努力争取到的一切而感到开心。
衣既明的恢复是一整个过程,并不是随便哪一件事的刺激,如果只有这一整套流程里的任何一件事,那衣既明如今肯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奖励自己一些什么。”李斯特再一次推了推衣既明眼前的杯子。
他一直觉得衣既明在饮食方面对于他自己太过严苛了,就像是他那个这么多年来,除了饭局推脱不开,其他时候一律不吃晚饭的堂哥。
衣既明点点头,他会奖励自己一些什么,却绝不是眼前会让他几天的锻炼付之一炬的热可可。
哪怕巧克力曾经是衣既明最喜欢吃的甜品之一。
“我算是彻底好了吗”
“我不能肯定,”李林摇摇头,人的心理是很难精确去把握的一种东西,他曾经听过一个案例,一个本来马上就要好了的女孩,只是因为外界一个很小的压力,再一次彻底崩溃,而选择了跳楼,“我只能说,你的程度已经很浅了,并且还在不断变好。也许当你找到你喜欢的人的那天,你就彻底好了。”
“恩”
“因为爱是一切的良药啊。”李斯特朝着衣既明眨眨眼。
衣既明一言难尽的看着李斯特,他以前没病的时候,觉得心理医生就是一群心灵鸡汤浇灌着;后来生病了遇到了李斯特,才觉得自己当年的某些想法并不客观;如今却又开始觉得,李斯特就是个理想主义者。
爱可以战胜一切,这真不是什么童话故事里的说法吗
打开门的瞬间,已经在外面踱步许久,等的急不可耐的霍楼就一下子走了上来。一双黑眼睛在阳光下,仿佛折射出了巧克力的色彩,散着浓郁的香甜气息。
衣既明怔愣的看着霍楼。
李斯特依靠在门框上,懒洋洋的对即将离开的衣既明挥了挥手,嘴里无声的再一次做出了那个口型爱是良药。
霍楼带着衣既明上了车之后,就小心翼翼的问“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好啊。”衣既明连目的地都没有问,十分信任霍楼。因为无论霍楼要带他去那里,他都不可能会拒绝。他喜欢和霍楼在一起消磨时间。
是的,他终于感觉到了那种实实在在的喜欢。
悬浮车一路向北,最终停在了位于b市斜山上的公墓前。
霍楼口中小声的念念有词,进了大门一直往里走,遇到龙雕塑时向左拐,左起第12位,右起第14位
就是衣既明父亲最后的家。
墓碑前不远处有一颗小树,如今已是绿茵入盖,粗壮挺拔,牢牢的为附近的墓碑遮风挡雨,坚守在最难的岗位。
黑色的墓碑上,贴了一张白底的相片,人物是彩色的,微笑着的,也是年轻的。是衣爸爸生前最满意也最喜欢的一张属于自己的照片,衣妈妈和衣既明一致同意要把它贴在这里。只看着爸爸微笑,就能感觉到他的温柔。
衣爸爸去世的实在是太早了,早到了在出意外之前,他甚至都没有去想象过死亡是什么样子的。
“他走的时候很安详。”衣既明对霍楼道,“没有怨恨,没有惧怕,有的只是希望我能和妈妈快乐的祝福。”